他唇瓣不引人注目地、轻微地颤了下。
同样的分别,对两个人的意义和影响却不尽相同。
她有自己明确要去做的事,有她的想法、理想和志向,而在这些之下,感情对于她而言只是锦上添花,锦上有花固然好,没有也无伤大雅。
而比他好的人总会有,甚至眼前就有一个晚晚也心存好感的张群玉,他不觉得他在她自由之后,远在上陵、数年不见,还能留得住她的心。
容厌笑容微微苦涩。
得到她的温柔之后,他想让她心里能留出一点他的位置,得到她的喜欢之后,他又想让她再多一点喜欢,想让她留下。
于她而言,他就像一头怎么都喂不饱的饿狼。
可他怎么忍得住,怎么能甘心。
“不拦着你了,”他让开挡在她面前的路,扯出一抹浅笑,“此去顺风。”
见他总算正常了些,晚晚松了口气,拉住他的手,万分严肃地叮嘱道:“在宫里好好等我回来。”
容厌低眸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动作极为轻微地点了下头。
整个仪仗长队都在等她,晚晚松开手,转身就要走向马车,容厌快步上前,忽地一只手拉住她,她一转身,整个人几乎是被他抵在车壁。
晚晚怔了怔,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只是距离近,可实际上,他很快松开手,没有什么禁锢。
她扬起脸颊看他。
他此时没再压抑情绪,眼中满溢出来的不舍、爱意、占有,像是压抑了多年的火山,喷薄出滚烫的热量。
他不舍得她走。
她不用向他去确认他对她的爱意,他展露的仅仅是克制外衣之下的万分之一。
晚晚被这眼神烫到,险些不敢与他相视。
“……怎么了呀?”
容厌凝视着她,轻声道:“我想再看看你。”
晚晚不自然地撇开目光,浑身升起一股不自在。
她今日在脸上薄薄上了一层粉黛,不知道此刻有没有脱妆?时间匆忙,会不会不够精致?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饱含着珍重爱意的侵略性无孔不入,一寸寸落在她身上,她好像能感觉到那份炽热。
他甚至都没有碰她,她却好似在他面前赤|裸相对,几乎要在这毫不掩饰的眼神之下微微战栗。
如果说,晚晚最初的确没有什么不舍的情绪,可被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好像真的生出了那么一丝缱绻的思念。
可惜,世上的确难有两全。
难舍难分地登上马车,晚晚立刻撩开车帘,探身往外去看。
容厌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越来越远。
他修长高大的身躯挺拔却消瘦,眉眼随着距离的拉远渐渐变得模糊、看不清晰。
重重宫门像是重重枷锁,层层横亘,密不透风。
最后连他身侧的宫门也被宫墙挡住,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晚晚终于将目光从车外收回。
她将手轻轻捂住心口。
这里还在快速跳动。
她在因为容厌而心动。
晚晚手指慢慢合拢,唇角扬了扬。
她很快又轻轻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回忆一边今日需要她参与的流程,认认真真准备好她应该做好的事。
……这个时候的晚晚还不明白。
一次次的短暂分开,于她而言,总是出师有名、理所当然,她也总能做出就事而言最好的选择。
可是于他而言,是一次次预演的离别。
从故作大度,故作洒脱,到终于忍耐不住,一遍遍将挽留的话说出口。
在容厌的眼里,她的理智总是能够压过对他的情感,她的首选终究不会是他。
但容厌不是圣人。
他接受不了,他一辈子就只能在她身后卑微着,等她想起他时才会拨冗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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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之时,前往徽山的队伍已经出了上陵。
夹道观看的百姓还在为那威仪深重的阵仗感叹,还有些得了闲的百姓,跟随在精兵之后,一同前往徽山观礼。
上陵皇城缓缓苏醒,街道上渐渐琳琅满目。
观礼的人群之中,有不少打扮地泯于众人的男女,在确认完今日出城之人确实是皇后之后,悄悄遁入各自主家。
收到消息时,楚行月正席地坐在水榭的廊下煮水,咕嘟咕嘟冒起的热汽飘渺而上,让他的面容朦胧起来,显出几分高深莫测。
对面站着许多候命的人,有的一身不起眼的布衣,有的身披甲胄,也有的广袖长袍行止风流。
各家打探的暗卫皆已经回来,一名深蓝布衣、面目平常之人悄无声息出现在水榭之上,朝着楚行月行礼之后,便将此去所确定的结果告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