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下这样明显的青黑。
她熬了一整夜。
张群玉面色平静下来, 望着外面渐起的天光,微微出神,却依旧是十足的坦然。
容厌在这时忽然出声道:“你做得很好。”
张群玉微愣。
容厌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看向他, 淡道:“辛苦。”
听到他这两句话,张群玉眼中闪过一瞬间的不理解,往日分明极擅言辞,此时却沉默了许久。
他看了眼他自己案上已经处理完的事务, 绕到阶下, 往外走。
走到容厌身侧,张群玉停下, 他有千万句话想说, 却只笑了下,道, “若她骂你混蛋,我绝对敲锣打鼓为她伴奏。”
容厌笑了笑,“可以,你也可以骂。”
张群玉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他闭了一下眼睛,哑声道:“你别乱来。”
容厌不再答,张群玉也不愿在这里多待,迈开步子,便出了御书房的殿门。
殿宇之中再次只剩下两个人,静谧的沉健,阳光温柔。
容厌走上台阶,到晚晚身旁。她脸颊压着手臂,白皙的肌肤被衣袖的折痕硌出红印,眼下的深色让她看着疲惫了许多。
御书房的龙椅宽大,坐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容厌坐到她身侧,扶着她的身体,小心地往他身上倾斜,让她能靠在他身上,姿势稍微舒服一些。
晚晚熟睡之中忽然被人移动,秀美的眉头蹙紧,眼皮微颤,就要睁开。
她脸颊蹭到他的衣袖,好像是嗅到他身上的味道,身体软下,眼睛彻底安分不动了,静静地懒散睡在他怀中。
容厌冰冻一片的心底习惯了苦涩而酸胀,这一刻,却又化为澜澜春水。
他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低下眼眸,望着她的面容,眼中情绪让人读不懂。
不够啊。
明明她在靠近他了,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够。
还是不够,他难以安心。
晚晚醒过来时,没有预想之中的双臂酸软,睁眼便发觉自己枕着容厌手臂,睡在他身上。
她陷在初醒的倦意和茫然之中,眨了一下眼睛。
容厌放下笔,垂下眼眸看她,眼中氤氲着些许揶揄。
“醒啦?”
晚晚这才惊醒,大惊失色立刻从他怀中惊坐起身,扶着书案的边缘和扶手撑着身体从他腿上跳下来。
怀中蓦然一空,容厌望向她,神色像是刻在了脸上,不曾因为她不加解释的远离而有改变。
晚晚睡意一下子飞走,她惊道:“你怎么来了?你身体还虚弱着,抱着我不嫌累吗?”
要是会累,为什么要这样勉强抱她那么久,要是不累,晚晚立刻想到,那这些政务,还是得他自己来。
她不想做了!
容厌却问:“你愿意让我抱吗?”
晚晚蓦地僵住,瞧着他颇含了些许愤愤。
抱都抱了,还问她做什么?
容厌望着她的神情,心情愉悦了些,倾身去拉她的手,让她走到自己身边,低眸去指书案上呈上来的一份文书。
这是一份祭典的策划,落款是半个月之前,时间就是明日,二月二十七。
容厌解释道:“春时是一年大计,钦天监会算出来一个时间,每年要前往上陵城外的徽山甘露台,祈求接下来一年的天时。我要做的,无非便是午时在祭坛上颂辞,午后在山下的农田看一看当地的农事,听一下过去一年在农耕上的进展。明日早些出发,晚上在山中休整,过一日便能回来。往日都是我去的,可如今……”
他微微无奈,“我应当是撑不住舟车劳顿。”
晚晚想了想,“你想让我代你去徽山?”
皇后代替皇帝出席祭典,这也同样郑重,无可厚非。
容厌道:“不要勉强,若是不愿,我另寻一人代我前去。”
晚晚倒不是不愿意去走这一遭,只是,他还在解毒的最后关键时期。
她皱眉道:“可是,我不能离开你太久的。”
她不能离开他太久。
容厌僵了一下,立刻侧头去看她。
她眉头轻蹙,眼眸清明,不含多余的情意。
眨眼间,他已经明白过来,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这个节点,她不能不时刻关注着他的身体。
只是,她这样的一句话,他好想就当成这字面的意思。
晚晚将话说完,“我放心不下你的身体。”
容厌抬起手腕,放在她面前。
晚晚熟练地将手指按上他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