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容厌那一晚根本就没想过要她,也比前世要理智冷静。
两辈子,一个节点的改变,就能让她变化这样大,一连串的不同,容厌也不是一成不变,他也被拨动了哪个节点。
“是啊。不一样。”
脑海中的声音低声笑了一会儿,“我的一生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梦,可这却是我真真切切的一辈子。浮生若梦,前世今生这样的际遇,我竟也分不清真假梦幻。”
晚晚看着自己左手上已经习惯戴上的手串,却忽然低声道:“你消失了也好。我不觉得你是我,可你的这一生还是会影响到我。”
对不起,她只是个自私的人,她也难以全部共情。
这一生已经足够累了,她的世界也不像前世那样只有容厌,她还有师兄。
而她和容厌或许也终于达成了可能的妥协,只是最后的两个月而已。
她不要背负前世的恨,那与她无关。
若她面对的是前世的那个容厌,那他一定会早早死在她的毒药之下,早在失去紫苏之前。
可是……她面对的容厌,不是。
她脑海中不再有回答。
晚晚收了针,转头往窗外看了看。
外面晨光熹微,天亮了。
屋内,容厌还在昏迷着。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再不救他,便是骆良再世,也救不回来了。
他今夜离开椒房宫的哭泣和表白心意还历历在目。
晚晚缓慢而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慢慢走到门边去。
容厌,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前世今生,她都记得。
前世的自己眼中看不到的,她也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清楚,那个容厌的无力和挣扎,还有同样没有底线的爱意。
可是没有说出口的爱,没有让她觉得快乐的行为,都只是他深情的自欺欺人而已。
太沉重了,她不想要。
晚晚倚靠在殿门口,安安静静地回忆着。
一直以来,容厌其实都强大地让晚晚害怕。
他是从强悍外戚、百年世家手中成功夺权的少年天子,手握天下重兵和权柄,而他本身也有极佳的功夫,更兼有卓绝的智谋和不惜一切的疯狂。
他是高高在上的山巅雪,是冰寒彻骨的涧底冰。
只要他想,他太容易就能摧毁她。
上辈子,她徒劳挣扎了那么多年,却还是逃不出他掌心,最后也只落得个无望自绝的下场。
这辈子,即便他爱她,也满是掠夺欲望和对她势在必得的卧薪尝胆。
但今日,他终于折下了他的傲骨,彻底跪伏在她面前。
他说,他爱她。
他真的爱她。
晚晚举目看向门外。
东方既白,梅树灿烂,朝阳的金色光辉从遥远的远方升起。
风吹过她额发,带来本草清润微苦的香气。
晚晚望着院中池塘出神。
他小名琉璃儿,如今终于成了一片琉璃,一碰就会碎掉。
他成了她的俘虏,他的性命举天下只有她能救他,她能隐隐窥见未来她自由自在的一角。
晚晚忽然觉得,空气似乎清新起来。
那么久以来,遮盖在她头顶的那片乌云
……好像终于散去了。
晚晚眉目舒展开。
她不喜欢总是回头看,只看当下。
他说他爱她。
她的容貌,她的身躯,她的性情,她的本事?
他到底爱她什么呢?
可是也都不重要了,两个月之后,再也不要见了。
-
天牢之中。
楚行月安静地等待着,月光洒在他雪白的衣上,像是落了一身净白的霜雪,也如同此刻的他,冰冷而洁白。
午夜,一道脚步声响起。
他平静地抬眸。
来人步子不紧不慢,走到面前,才看到,这个人不是容厌。
张群玉手中握着一个篮子,其中摆放着笔墨纸砚,看到楚行月的模样,他顿了顿。
最后只是抬了抬手,后面很快跑来一人,将牢门打开。
张群玉走进,又让人将牢门锁回去,而后在牢房中的小桌上将笔墨纸砚铺开,问道:“楚公子,这样可以吗?”
楚行月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一下。
还真是阴差阳错。
如今局势清楚,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如此已经足够了。张大人抬举,草民当不起“公子”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