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继续道,“这高常对殿下不敬,圣上已经革去了他的职,委屈殿下了。”
说话间,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太监便上前帮谢珏换上。
很快,对比之下略显得破旧的黑色大氅解开被扔在地上。
身着狐裘的谢珏面如玉,身姿清冷,柔软的狐裘包裹在下巴处,贵气天成。
站着任由他们换下,只扫了一眼。
当真是极好的料子。
他被幽禁在此处大半年,无人来送一份衣裳,今天却带这样一件华贵的狐裘穿给大臣们看。
黄公公拂尘一挥,“时候不早了,殿下,请吧。”一行人开始出发。
云泠把那个黑色的外袍捡起抱在怀里,安静地站在身后望着。
谢珏侧目停了一瞬,随即抬腿往前走去。
……
云泠做完了院子里洒扫的活,坐在屋檐下,看着远处摇摇欲坠的树叶,看似危险下一秒就要掉落,可是她观察了许久,这片叶一直牢牢地挂在枝丫上。
六殿下走后,这座荒废的宫殿显得尤为的空寂,凛冽的寒风一吹,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空响。
但是云泠不怕。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怕这些,也不惧鬼神之说。
只坐了一会儿,云泠便起身去收拾寝殿,在桌上发现了一本盖着的书。
这个景祥宫里有一些荒废的藏书,云泠平常除了清理没有去碰过,六皇子会看一些深奥晦涩的,但是手上这一本,是一本山川游记。
云泠坐下来翻看,上面不仅描写了每个地方的风俗人情,还有简单的插画。
一时间让她看入了眼。
除了个别复杂的字她不认识,大部分她读起来还算顺畅。
是的云泠识字。小的时候她央求师父给过她一本千字文,师父虽然是养马的,却也懂几个字,不懂的再去问其他的人,翻来覆去,一本千字文便被她认得差不多了。
一方面,她深知作为奴婢要有价值,才能让主子用的趁手,另外便是,都说识字明理,她不想永远做一个浑浑噩噩只知道伺候洒扫的人。
被这本游记里描绘的山川河流迷了眼,再翻下一页,上书彭泽两字。很熟悉……
彭泽,不就是师父口中说的家乡么?
她记得每到月圆的时候,师父就总是念叨,有一天死了,尸首能埋回故土就好了。
师父是被大伯卖进宫的,八岁上便父母双亡,无奈去投奔大伯一家,大伯收了他家的地契答应收养他,转头便把他卖进了宫当太监。
在宫里一呆几十年,听说大伯的儿子靠着他家的地契和卖身钱考了秀才,中了举,还当了一个小官,全家穿金戴银。而他一把年纪,日日还是只能与马粪为伍。
自私的恶人,好像总是过得更好些。云泠想。
六皇子不在,趁着这个时间她安心地坐着,一点一点翻完了整本游记。
——
昭慧皇后与当今皇上是结发夫妻,感情深厚,是以昭慧皇后逝去到如今已十一年,至每一年的祭日,皇上都会隆重的做一场法事,以告发妻在天之灵。听闻需得连续十二年方得圆满。
作为一个皇帝如此深情厚谊,连百官也称颂。只可惜昭慧皇后唯一的嫡子六皇子性情暴虐,非仁德之人,辜负了皇上一片慈父之心。
祭坛之下,谢珏一身白衣跪拜在中间,身后,便是来祭拜的群臣。
有人好奇被幽禁的六皇子怎会在此处,旁边人好心解答缘由。
只听人叹气道,“皇上如此仁善,从小对六殿下悉心教导,这六殿下竟如此顽固不驯,枉费陛下和昭慧皇后的苦心。”
“唉,可气,可叹。”
“好在七皇子虽年幼,但至纯至善,与那六皇子完全不一样。”
细碎隐约的交谈声一句一句传入谢珏的耳朵里。
如今朝野上下谁不是如此想法。
祭奠仪式结束后,群臣逐渐散去。一位胡子已然发白的老者走到谢珏身边,上前进香,看到跪拜在地上的谢珏,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
直到谢珏去房间换下白衣,庄严老者推门而进,从袖中拿出一卷书册,“这是殿下要的书册。”
这本是谢珏小时候学习用过的书册,上面还有他字迹颇为生涩的批注。
谢珏却没接,对着身前的萧老太傅道,“老师您拿过来时,看过了么?”
“看过了。”萧老太傅摇摇头,都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可他这个学生,小时了了,至昭慧皇后去世,小时,便了了。如今竟然成了这幅模样。先皇后若是泉下有知,大约死也不能瞑目。
“若你是想找老夫替你求情,老臣也无能为力。”
“老师虽为太傅,如今也无实权,既无法左右父皇决定,更不愿帮一个视人性命如草芥的暴戾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