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陆家人团聚一堂,薛敖带着大包小裹的吉祥回了旧王府。吉祥本不必来,是薛启念着路上不太平,叫他一路保护陆老爷与夫人。
薛敖问他辽东近况,吉祥皱眉凝思,弊退左右后才低声回道:“魏弃被王爷扔到了丘耆长沟。”
“怎么会?父王不是一向最器重他?”
吉祥咬牙恨恨道:“世子您不知道,当日北蛮归来,您身上的乌头便是他与一位北蛮的小孩一同下的。王爷总觉得此事蹊跷,便叫衡钺阁一直暗中查探,前些时日密探才查明情况。”
“王爷那日提审他,这姓魏的却说是世子自讨苦吃,偷了他该有的一切”,吉祥嗤笑,“问他偷了什么又不说,真是猪油蒙了心。”
吉祥还在不依不饶的斥骂,一旁的薛敖安安思索,魏弃这人是他爹从战场背回来的,他爹怜他身世凄苦,放在身边细细教养。位高权重的辽东王对着稚子极尽细心,甚至于幼时的薛敖曾一度认为魏弃才是薛启的亲儿子。
薛敖自问不曾欠过魏弃什么,故而不解他二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魏弃至此地步。
“吉祥”,薛敖忽然开口打断他,“通知神獒军噙羽卫,把魏弃抓回去,细细盘问。”
“务必问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当日阿宁现身北蛮大营一事,至于这个人,留条命就行。”
为什么魏弃守城之时,阿宁会被轻而易举地偷出城?他本以为是北蛮阴险狡诈,现在想来不止于此。
少年眉宇间一抹渗人的冷意,若真是魏弃,他不会让这个人活过三更。
烛火摇晃,油纸透过的影影绰绰打在薛敖晦涩的脸上。
吉祥不知为何竟有些怕现在这个薛敖。神獒军是薛敖手下的一只神兵,不归属于辽东军麾下,只认薛敖这个主人。
薛敖暗中培养几年,搜尽天下奇能异士,便是薛启也只知雪域中藏着一支杀伤力惊人的兵马,却不知现下如何。可吉祥身处神獒军中,深知这只有三万人的神獒军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假以时日,定是薛敖问禀天下的一支利箭。
“叫阿信他们小心行事,切记藏锋。”
...
张幼栎终于知道,薛敖谢缨之流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天宽地阔,荒草纵生,长空青鹰络绎尖啸,吓哭了一行妇孺。
“走!愣着做什么,还以为自己是那金贵的世家少爷呢?吃了那么多民脂民膏,就吐在我们这丘耆沟中,养养花草!”
粗猰的长鞭抽在他身上,叫张幼栎在张家人惊恐万分的目光中滚落至山角碎石上,痛的爬不起来。
他什么时候受过此等欺辱,双目怨毒地盯着站在上方的狱卫,狱卫见他如此怒火中烧,正欲再给他一击时,却被一位身着牢服的男子伸手拦下。
“混账,你...”,狱卫破口大骂,却在看清这人一张脸时戛然而止,他卸下蛮力,摆了摆手,“散了散了,都赶紧干活去!辽东不养闲人!”
张幼栎看着与自己同样衣物的人缓步走到自己面前,眉清目秀,身姿挺拔。
“你是谁?”
男人并未回答,只是自然地扶起瘫倒的张幼栎,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凝视着他,像是看着一块死物。
他笑道:“南候缨,北王敖,这两位一同折了泽州张氏,饶是在下身陷囹圄,也知道两位天骄如斯异于常人。您说是吗,张公子?”
张幼栎抠住他的臂膀,恨道:“你到底是谁?”
“鄙姓魏,浮萍之弃,一个无甚紧要的人罢了。”
魏弃接着道:“这两位幼年长自辽东,生来便是山上的獒与海内的鲲,幼时在下时常感叹上苍不公,竟叫这种人现世碾蔑我等,生来就没有弱点,难以制畴。”
“可是他们终究是人,不是神仙,对吗?”
张幼栎心下一惊,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辽东陆家,点石成金,富可敌国,这些年潜于辽东,被辽东王掩在羽翼之下,互惠互利。陆家泼天的富贵却养出了一位惊人的骄女,炸山埋矿,叫数不尽的珍宝,埋于雪石之下。”
埋矿?
张幼栎险些没惊叹出声,矿产在四国境内是谈之色变的事,那个办了帮扶堂的小丫头竟涉猎此事?!
“莲白山,雪渠花,雀灵石”,魏弃笑道:“现下,都是陆姑娘的心窍。”
蔺太后醉心于大凉炼丹术,为了景帝长生不老的大业寻遍大凉丹师,但最终都说只有雪渠花的花心才可入药,而后乘风问仙,与日月同辉。
张幼栎只觉得冲击过大,每一桩单拎出来都是叫天下大乱的东西,竟安安稳稳地藏在一个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