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总是出云破日的惹眼, 眼下也是如此, 叫人移不开眼。
可是身边亲近之人都知道,辽东那个嚣狂肆意的薛子易, 已是湮灭在这场春日的雪中。
再不逢春。
......
那是呈秋最后一次见到薛敖。
她生在极贵之家, 自小遇到的都是世家子弟,年岁大一些时名动锦川, 上门提亲之人络绎不绝,可呈秋却无心顾及此事。
她受教大长公主,可怀揣家国,亦可心怀山水,却独独不眷恋男女之事。当初听闻“南侯缨,北王敖”的名号,也只是好奇而已,没曾想一次好奇见到那位威名赫赫的辽东王,却就此记住了这个人。
世人皆传辽东王功高盖主、狼子野心,可呈秋看得分明。
陛下与辽东王是年少之谊,当年少武帝刚登帝位,西南边的叛党便拥簇着先帝五皇子谋伐大统。少武帝虽然铁血手腕,也是当年名正言顺的昭惠太子,可叛党咬死了他是谢长敬的儿子,意图混淆皇室血脉。
大张旗鼓之下有人倒戈相向,又正逢辽东王重兵围守上京、中州盐税彻查,有人之人纷纷转头迎向先帝五子,便连凌霄殿上都有人直言何为大统。
就是在这时候,西南叛党趁着蔺争讨伐大凉,一举进犯至泽州,正巧遇上围守多日的神獒军。
神獒军是天下第一的利兵奇师,叛党不欲与之冲突,便派特使携重礼登门造访。
那段时间大家都说少武帝运势已近,若只是叛党,禁军与中州守备军自然应付得了,可若再加上辽东王呢?
答案不言而喻。
呈秋那时候呆在上京公主府中,她将各处的人心惶惶说与祖母,可她祖母却轻笑道:“秋儿,以后切记,莫要惹这位皇帝。本宫这位侄孙子,手段狠辣果断,比他父皇强上许多。这帮人想着趁乱择主,好担从龙,可眼睛被糊住,没看清主子是谁。你且看着,咱们这位陛下,他是在算账啊。”
果然不出大长公主所说,第二日便听说辽东王将那特使腰斩,京中说书人有模有样地学着辽东王说话:“不斩来使?他娘的你也算个国,什么货色都来敢跟老子逼逼叨叨,谢缨是死了吗?叫一群耗子祸害江山!”
而后短短半月,神獒军将叛党逼至西南边陲,又亲自提着先帝五子和叛党首领的头颅进京面圣。
世人这才知道,辽东王功高盖主,却也只是功高盖主而已。
他看不惯当今圣上,甚至不惜犯下君臣大忌围住皇城。可他更看不上其他人。所以有人敢危害大燕江山,谁便死于他鞭下。
呈秋本以为这次能见到他。
可当她刚赶到大内宫门,却听宫人说辽东王气势汹汹地出宫,恐已经出了城门。
已经两年了,她上一次见到薛敖还是清露寺的断崖下,少年满身银白,双目荒芜。
她猜,辽东王应当是不想、或是不敢呆在这里。
今年冬时,他便满孝期,祖母已经应允她与陛下求道婚旨,只是不知道那时薛敖会如何。
三月过后,已是金秋满月,大凉一些被驱逐的旧部与西域王沆瀣一气,相互勾结,自大燕西北方起事,剑指周边小国,意欲侵占土地,另起他灶,取国名为霖。
这支兵马如狼似虎,不敢涉足大燕边关于云北草原,而是跨迈周边小国,大肆攻占。
其中一国名为夫音,因着气候潮湿温热,飞萤树植横生、美不胜收。
其中蝴蝶更是种类繁多,饶是燕人想象之多也不及其十之二三。
薛敖打小就没有的好学心是在听闻夫音国盛产蝴蝶之时蓬勃而生的。
用阿信的话说,他们王爷是去进修的。
故而当那霖军在夫音皇宫内烧杀抢掠之时,正好遇见偷溜进人家宫中看蝴蝶的薛敖。
满天下谁没听说过辽东王的名号,谁都知道他少年风华、满头银发。
所以霖军首领见到薛敖提着长鞭屹立在殿顶之时,下意识生出来的念头就是逃。
薛敖眉宇紧锁,可他独自外出,纵然有心,却救不下所有的人。
霖军首领也是意识到这一点,他先是朝薛敖行了个大礼,随后恭声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是我等的不是,还望没有叨扰到王爷。”
薛敖嗤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便叫你的人放下手中刀,地盘已经占了,就别像个畜生一下杀人。”
不远处一名老宫人哀叫着,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正在被霖军追杀。他脚下踉跄着,摔倒在薛敖眼下,而一柄长剑也是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