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不知道他常去看的地下之人是萧青敛,却知道那人对他很重要。
对谢缨很重要,对阿宁就很重要。
年少的难过在这一刻破土而出,谢缨心口抽疼,里面装着的全是他的姑娘。
云枭轻看向窗外,“少主,我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恭贺少主与陆姑娘喜结连理,二是斗胆与少主说。阿宁生在富裕之家,虽然是丰衣足食,可经年累月的病痛已经叫这姑娘受尽了折磨。”
“她友善,大义,敢爱敢恨,心怀天下,属下知道这个姑娘很好,所以少主倾心于她,这无可厚非。”
云枭轻依旧跪着,屋外温暖的日光打在谢缨脸上,不见余辉,只留惨白。
“我听闻最近你们之间的事,虽是为少主高兴,可您的身份注定了您日后身边之人不可随心所欲。阿宁不该是被折断羽翼的姑娘,您...也不该是这样逼迫她的兄长。”
一室寂静,屋中只余谢缨有些错乱的呼吸声。
良久,他晦涩开口:“是我...”
他又看向地上跪着的云枭轻,轻声问道:“我不能娶她吗?”
云枭轻不语,只跪地朝谢缨行了大礼,退出房间时回身道了一句:“后日起事,少主注意安全。”
是了,不过两日,他就要去迎娶那个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了。
可他能吗?
又配吗?
有人曾说他卑劣,他不置可否。可当知晓阿宁病弱真相后,他不得不承认,身为祸患源头,他将阿宁逼迫至此,用尽一切手段将人控在掌心,还装得什么正人君子,他真是...
卑鄙诡谲。
云枭轻早已离开,屋中只有谢缨一人,他手上还捏着那张鲜红的喜字,上面的红砂染上指肚,又濡湿成碎片。
有下人找到他,恭声询问:“小侯爷,侯爷说他明日会赶回来,另外您订的棠花簪到了,可要去看看?”
谢缨不说话,昳艳的脸上少见地流露出迷茫,“...好。”
月明星稀,微风拂窗。
溶月掩紧门窗,肩上扛着一个比人还大的包袱。
她擦了下额角细汗,小声道:“姑娘,我找到了几个暗卫,他们一直藏在京中,只是消息传不出去。明日姑娘出京,这几人在郊外等着姑娘。”
阿宁奇怪地看着她,“那你呢?你不跟着我吗?”
“姑娘,你听我说”溶月蹲下身,仰视着阿宁,郑重道:“明日谢缨上门迎娶,对京边的守卫定会松懈,姑娘您趁着侯府登门之际跑出去,到外面自然会有人接应。到时候您不要去陆大人那里,谢缨发现您不见,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您兄长处,您一路向南,绕过泽州,直达玉麓。”
阿宁语气加重,“我是问,那你呢?你要做什么?”
溶月笑道:“小谢侯虽然不是人,但警觉力非常人可比。姑娘,当初王爷选中我来保护姑娘,就是因着我与姑娘身形相似,明日我替姑娘上花轿,也体验把嫁给南侯缨的快活!”
说到最后,她嘴角露出匪气的笑意,阿宁看着她,总觉得那股虎气像极了薛敖。
“不可能。”
阿宁推开她,“我明日诈死脱身,不需要你为我嫁人。溶月,你知不知道阿奴...他的脾性,他不会放过你的。”
“姑娘,王爷在等着你。”溶月站起身,将包裹里的一件宽大女装塞给阿宁,“您身形娇小,不能扮做男人,您明日在腹前塞些衣物,装作怀孕七月的女子即可。”
阿宁生气道:“我手里有批东西,能将这皇城搅乱,到时你我诈死出城。我已写下文书脱离陆家,又佯装身死,自然不会有所牵连,可你替我留在这里,若真有不测,你是要我这一生都活在惶惶与愧疚中吗?”
“我不管薛敖养暗卫那一套,我要你好好活着。”
溶月失语,脑中被阿宁灿若明星的眸子炸的噼啪乱响。少顷,她释然笑道:“那便听姑娘的,我不嫁人了。”
...
沈要岐的消息传到玉麓时已是中旬,景星庆云。
辽东军短短几日攻下玉麓十一郡,又趁着安焉王出兵西南方迅速攻占沿大燕一侧的西域边城,此时西域半壁江山已于辽东军掌控之下。
薛敖直觉这些时日哪里不对劲,虽然京中常有来信,阿宁的吃食物件也按时送来,可他心中总是梗着一块石头般,焦躁不堪。
隔着大军驻扎地不远便是西域主城,安焉王此时已然顾不得与蔺争的战事,满脑子都是薛敖就在家门口,惶惶不可终日。
而这边的薛敖却在收到沈要歧冒死传来的信件时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