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时颂没想到阿宁做事这般决绝,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就为了摆脱谢缨。
可那是谢缨,妙年洁白,风姿昳艳,陪着她长大的谢慈生啊。
“项大人,如你所看,我可以走了吗?”阿宁看着他,漂亮的眸中蒙上一层薄雾,“还是说今日需得见点血才好。”
项时颂一抖,谢缨说了要他务必将人带回去,可也说了,阿宁一根头发都不能伤到,他怎么敢对这祖宗动手。
两方对峙,阿宁身边的陆家府卫却收到飞鸽传信,他将信条交给阿宁,余光里瞥见这位年轻的少主忽然浑身颤抖,靠在溶月肩上将纸条揉成一团。
项时颂问道:“阿宁,你怎么...”
“走吧”阿宁看向他,眼睛亮的吓人,“我跟你回京。”
溶月抿唇不语,若是阿宁决意要走,她拼了性命也会将人带出去。可她适才看得清楚,那信条上是有短短几个字,却将阿宁一把拽回了困局。
——国公府被抄,禁军扣押。
是陆母写的。她母族落难,儿女又都不在身边,求了一圈人得到指点,说是要禁军首领点头,国公府方有生机。
这信只能写给阿宁,谢缨要的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阿宁坐在回程的马车中,袖中的棠花簪硌的她手腕僵疼,她掏出这只簪子摔在桌上,末了苦笑。
谢缨太了解她,知道若是动她的父母兄长,必会将她逼急,若真急了便是鱼死网破之事阿宁也做得出来。故而他下手的是齐国公府,国公府一家清流,又待她不薄,她虽然不会玉石俱焚,却也不能袖手旁观。
只是这一回去,之前的计划又要全部打乱,也不知谢缨用了什么法子,中州是谢家的地盘,薛敖那里她至今联系不上。
马车没有驶回陆府,而是直接去了永安侯府。
景帝此前昏睡不醒,却在今日清醒片刻,交代了国事又五皇子、七皇子统管后,又看向谢缨,只叫他好好成亲。
不消多时又睡了过去。
太医只说景帝这是操劳过度,脉象正常,待转醒后便无虞。
几人退出寝宫后,晏枭深深看了眼谢缨,似笑非笑道:“恭喜谢大人了。”
谢缨只微微福身,“三日后还望二位殿下莅临寒舍,薄酒无味,赏脸添香。”
待他赶回侯府后,阿宁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多时。
门外张灯结彩,满目的红刺的他心生欢喜。即便几日前阿宁离开,侯府中人也没停下布置,上京百姓皆说他一往情深,甘之如饴地等着那位姑娘。
那是阿宁,他自然甘之如饴。
可当他脚步欢快地走至堂屋,看到门口那只弯折的棠花簪后,心口不可避免的抽痛。
小姑娘杏眸瞪圆,眼尾上翘,像是染上了海棠花心的红,刺的他眼眶生热。
“放了我外祖一家。”
谢缨捡起那根弃如敝履的簪子,轻笑道:“如今连声‘谢大人’都不肯叫了吗?”
他在阿宁惊恐的瞳孔中逐渐放大,又在鼻息相融间戛然停住。
罢了,莫要把她吓到。
“你回来了,我总归要听你的。”
...
项时颂总觉得那□□迫阿宁回京,看人家小姑娘摇摇欲坠的模样心生不忍。这事虽然不是他本意,却少不了自己插手。
他憋得慌,却不能跟蔺锦书和岑苏苏说,这两人一个将阿宁引为至交,一个又把自己视作阿宁亲嫂。若他说出口,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要行至黄泉。
最后只得找云枭轻倾诉,春风楼恢复以往营业后,云枭轻便一直留在这里,顺便招待留京多日的腰下剑。
沈要歧因处理家中琐事呆在上京,过几日还是要回剑宗,他打算在走之前见阿宁一面。当初阿宁用陆家商线的销卖权换他带人去辽东。其实怎么算都是他占了人家姑娘天大的便宜,甚至因着这笔钱救了他师父和师弟师妹。
滴水之恩当报,更何况是这种救命大恩。
只他听闻阿宁要嫁给小谢候,却不免叹息。那两人青梅竹马,心意相通,但帝命如此,又怎能抗旨不尊。
项时颂找云枭轻大倒苦水之时,他就坐在隔壁的屋室中。
项时颂说完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累得趴在桌上叹息:“枭娘,你说就阿宁和慈生这样的脾气,若真在一起了,磨合的好的话皆大欢喜,可磨合的不好呢?阿宁那个小身板能经得起折腾吗?再说现在还有个天雷没露出来,这道雷要是炸下来,我怕大燕都要乱了。”
见云枭轻眸色沉沉不答话,项时颂自顾自道:“还有个薛王爷啊!那家伙把阿宁看得比命都重要,眼下慈生动用全部势力才瞒住了他,可这被他知道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