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心下一抖,问道:“全都如此?”
“无一例外。”
阿宁心中有所猜测,却还是继续问:“何人所为?”
“是禁军。”溶月忽然跪下来,“姑娘,王爷命我来此就是护得姑娘周全。如今谢家虎视眈眈,将王府暗卫一网打尽,姑娘如若继续留在上京,恐生不测。还请姑娘整饬行装,属下送姑娘会辽东。”
阿宁算到谢缨会采取手段,却没想到他动作的这般快。能在短短几日内将薛家埋伏数十年的暗桩连根拔起,想来是早有打算。
“没用的。”阿宁忽然平静下来,伸手扶起溶月。
“他既然连薛家这一层都考虑到,我又怎能幸免。你信不信,今晚你我前脚踏出城门口,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抓回来。我了解他,若不是做好准备,他怎会贸然行动。”
溶月皱眉道:“那姑娘打算如何?”
阿宁摸了摸髻上的草蝴蝶,“他行事雷厉,我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自然懂得釜底抽薪的道理。溶月,你亲自帮我送趟信给孟曲,就说陆家有笔生意想与他做。”
月色冷白,阿宁望着溶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既然薛家暗桩被毁,那便借你谢家的势吧。
...
五日后。
两国使者近日离京,离京前孟曲曾进宫觐见天子,两人交谈许久,据茶水宫女说他们在殿中呆了将有半个时辰。
第二日上京传出皇商陆氏与大凉孟家买下半数丹砂矿,并献予十座充入大燕国库。景帝大喜,当下便盛赞陆家乃当世儒商,又传出一道旨意,命陆家少主陆霁宁不日前往西南探勘丹砂矿一事。
如此一来,谢陆两家的婚事只能暂且搁置。
此时距离大婚还有十日。
收到消息时谢缨正在兵马场操练禁军,闻言静默良久,一脚踢翻迎上来对战之人,转身回了永安侯府。
杜鹃轻声问道:“少主,陆姑娘明日便要出发,听闻那薛王爷如今正在西域关口的玉麓十一郡,若是陆姑娘去了西南...”
他并未说下去,可谢缨却懂他的意思。
“釜底抽薪。”谢缨捏向眉心,笑道:“阿宁倒是学的好,从前教给她的,倒没忘记。”
杜鹃没料到谢缨是这么个反应,他原以为自家少主这般骄傲这人被摆了一道会发怒,可如今看着他倒觉得谢缨像是...怜悯。
谢缨红色衣襟上不知沾了什么,被他轻轻拂去,“通知蔺争,动手吧。“
杜鹃怔愣着,谢缨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深知谢缨接下来是要做些什么,他朝着谢缨直直跪下,“少主...”
谢缨“嗯”了一声,待杜鹃转身时又开口道:“去跟春风阁说,齐国公府那边也不必再等。”
“属下遵命。”
等到终于离开房舍后,杜鹃才深深松了口气。他暗忖陆姑娘这回是把少主惹毛了,可若少主行出这一步,日后两人再想恢复到以往的信任就如登天梯。
周遭站定许多人影,他们像是有所预感一般看向杜鹃,有人沉声问道:“杜大人,少主可是要行动了?”
见杜鹃颔首,黑乎乎的人群中爆发出极小的欢呼声。
他们蛰伏这么久,为的便是今日。血海深仇也好,从龙之功也罢,他们如今胜券在握,刀剑都在兴奋的争鸣。
只有杜鹃沉默着,他看了眼欢喜的同伴们,脑中却是适才那双叫他心有余悸的眼睛。
潋滟生辉、风姿傲然,可他分明看见那对眸子里写的是什么。
——不死不休。
屋中被溜进来的日光映的满目灿烂,谢缨阖上被刺疼的眼睛,余光里瞥见适才被自己拂下衣襟的是一片微青的草叶,他弯腰拾起,顺着残缺的叶脉抚摸。
“草做的蝴蝶,又怎能飞出上京的天。”
...
玉麓十一郡风光盎然,比起秀丽的上京多上几分巍峨,又较冷峻的辽东更添鲜艳。神獒军在玉麓驻扎多日,西域国君安焉王已向景帝多次询问意欲何为,然始终收不到大燕的回信,便连使者也一同进不去大燕半步。
玉麓十一郡本就是大燕领土,这些年来西域虽然占据这物华天宝的十一郡,但也深知大燕对此虎视眈眈。放眼当今天下,大燕薛家的辽东军实力恐怖,能在半年内将布达图一网打尽就可窥见几分。
薛敖年轻气盛,手握神兵,全天下能与之有一战之力的只有云北的青阳王,如今这虎狼之师就在关外蓄势待发,怎叫安焉王能安睡卧榻。
可就在前几日,西域与辽东军迟迟收不到景帝命令后,薛敖长鞭啸鸣,骑着一匹黑驹冲破关口,直指玉麓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