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各郡县纷纷上报政事,薛敖虽有薛启给他留下来的能人异士,却还是分身乏术。
所幸大雪并未封山,阿宁将辽东诸多情况写于纸上求教陆霁云。
陆霁云如今暂管文书政法,写了洋洋洒洒几十页,对辽东如今的情形分析利弊。薛敖如有神助,按着陆霁云的策法统筹上下,勉强维持住局面。
薛敖看阿宁杏眸明润,凑上前替她将氅衣系紧,“饿死我了,快,阿宁,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有香荠蛋汤和素鸡,正在炉子上温着呢。”阿宁眉心微蹙,上下打量薛敖,“你伤寒未愈,怎么穿这么少就往外跑?”
薛敖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尖嘿嘿一笑,映得胸前雪獒也跟着讪讪。
前几日他穿着中衣与谢缨比试,结果是谢缨破了头,他染了场风寒。
二人间也不知谁是那自损的一千,谁又是伤敌的八百。
身后随从一看他们腻在一起,顿时机灵地默默撤了出去。见人纷纷离开,阿宁扯着薛敖的手掌拽回寝房。
屋内温热如春,薛敖舒服地捧着热汤灌下一大口,又转头跟阿宁说起城内这帮官员有多难搞。
阿宁以往经商之时就常与这帮北官打交道,那时他们忌惮着薛陆两家的姻亲,薛启又雷厉风行,自然是不敢多加为难。
可即便如此,阿宁知晓这起子官员背地里有多阳奉阴违。
如今薛启去世,薛敖年少称王,统管辽东,这帮人忌讳薛启手段老道,却打心眼里轻视薛敖的稚嫩。
郭家历来势大,又与辽东王府有扯不清道不明的姻亲关系。如今薛敖承袭父位,郭太守自然是起了别样的心思。
他想拿捏住薛敖,如此一来,整个北域谁能比得过郭氏。
郭茵不幸芳年早逝,可郭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嫡女。
郭菱幼时便倾心薛敖,辽东城内无人不知。即便薛启新丧,薛敖与陆家女之情分家喻户晓,可却挡不住郭太守心思之活跃。
薛敖忿忿骂道:“大哥在信中说郭家暂时不能动,我知道他的用意,可这郭老头实在惹人生厌!”
阿宁听他自顾自地管陆霁云叫大哥,纠正了几次也不好使,便任由他这般喊下去。
“我当时退亲给了郭家天大的好处,便连退亲是由都是谎称我...不行,怎么这老头还能拿这茬跟我讨好处。”
阿宁适时问他:“他要什么好处?”
“...”薛敖一怔,小心瞟着阿宁的脸色,“就是要我把他郭家的子孙安插进神獒军,还有辽东的市舶,掌旗者得是郭家。”
见阿宁直直望过来,薛敖连忙摆手,“我当时就给他骂回去了,不说神獒军皆是百里挑一的人选,便是市舶,也是陛下给了你家的统筹权,谁敢去抢,疯了吧。”
阿宁面色不改,“还有吧。”
薛敖挺直腰板,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有什么?”
“听说郭太守有意将二房的嫡女许给你,等上几年都无妨。”阿宁站起身,收回薛敖还没吃完的饭菜,“更有甚者,大家都说太守大人愿意将自家嫡女许给王爷,什么名分都允。”
“不知道王爷是何感受呢?”
薛敖一抖,忙站起身绕着桌边乱晃。
“哪个多嘴多舌的跑到你面前乱讲?”
寝房温暖,看阿宁神色淡淡,薛敖急得鼻尖都冒出细密的汗珠,“是有这么回事,但我叫阿信把这老头提回郭府,恐吓了一番,此后他也没有再提过这茬,我以为没事的。”
他回身瞪圆眼睛,大声问道:“是不是谢慈生那厮跟你说的?”
阿宁拍桌,声音也随之提高,“郭家没再说?可郭菱年初定好的亲事硬是被郭太守搅黄了,她没了法子才跑到我这里求助,你还说这叫没事!”
薛敖一愣,他确实不知道郭太守竟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阿宁又气鼓鼓地斥他:“你总说阿奴哥哥泼你脏水,可我从未听过他在我面前抹黑你。倒是你,今日伤寒,明日又弄出风言风语,真是...”
——叫我放心不下。
阿宁话还没说完,就看薛敖眼尾生红地盯着她,“又是阿奴哥哥,你的眼里只有谢慈生吗?”
他近来看着谢缨朝阿宁献殷勤本就心烦,况且这人又打着兄长的名义,叫人连错处都挑不出来。
不提谢缨还好,但一说起这人,薛敖只顾得听前半句,后半句被满腔的怒火烧得无法入脑。
薛敖磨着牙根,“他谢缨驰援辽东,我记这份情,早晚还回去。可若他跟我抢你,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