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敖小他几岁, 幼时虽然是混世魔王, 奈何生的玉雪可爱,叫人一边骂他的时候又一边感叹这小混账生的一副好模样。
整个辽东城都深知薛敖的暴躁易怒,也始终没人能与这位天之骄子有所来往。
除了他这个被捡回来的异性大哥。
可魏弃后来却发现,薛敖也可以不是那副盛气凌人, 不可一世的模样。
这头骄傲的雪獒竟也有了朋友,永安侯谢长敬的嫡子和辽东北商之首家的小姑娘。
那段时间,大人们每每看到三人都会笑得欣慰,又在瞥见他的时候下意识移开目光, 不置一词。
可魏弃却渐渐心生不满。
他不畏寒暑, 凿壁偷光,为了练好一篇剑法而闻鸡起舞, 明明就连薛启都称赞他比薛敖温雅有礼, 怎么在他人眼中,自己就连薛敖的影子都不配。
不满随着时日的增长逐渐演变为嫉恨, 他看腻了薛敖的骄傲意气,看腻了薛敖的嚣狂放肆。
于是便在一日午时,给薛敖最爱骑的马儿下了药。
哪怕手抖的药粉洒落一地,他也没有停止。
那日午后他惴惴不安地等着,却听门外下人吵闹着说陆家的小女儿摔下了马。
魏弃脸色骤变,他记得那个小姑娘。
那是辽东城最可爱的女孩,娇憨荏弱,玉雪冰雕,被薛敖和谢家那位公子护得如同眼珠子一般。
怎么会是她骑了薛敖的马。
事后听闻薛敖和谢缨被一起抽了十几鞭,罚在祠堂里跪着反省,可魏弃却记得那时辽东王看他的眼神。
失望、不解、疑惑...
薛启什么都知道。
终于有一日,魏弃忍不住去看了病倒在床的阿宁。
小姑娘生的极为灵秀,可娘胎里带的不足使其极其娇弱。
她那日被薛敖拼命救下,可饶是这般仍旧受了惊吓,病歪歪地裹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天真又疑惑的眼睛。
她丝毫不怕突然出现的魏弃,只是瓮声瓮气道:“我记得你,你是薛子易的那位哥哥。”
魏弃手一抖,手中药瓶应声坠地。
阿宁抖了一下,又傻傻地笑出声,“听他们说你很厉害,怎么药瓶都拿不稳。”
“不过谢谢你来看我。”
魏弃咽了咽口水,弯腰拾起药瓶,“你听过我?”
“是啊”,阿宁乖乖点头,“我还见过你练剑,好漂亮的,比薛子易漂亮!”
“...真的吗?”
敏感多疑的少年瞪大双眼,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比薛敖好。故而他一改以往的孤僻冷漠,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小姑娘露出圆润小巧的下巴,点头道:“薛子易说你很厉害,王爷也说你很厉害,所以我们平常都不敢找你玩。”
竟是...这样的吗?
魏弃不免怔愣,又看阿宁仰着一张小脸,言语间都是稚气,“你这么厉害,素日里一定很辛苦,我下次请你吃核桃糕吧。”
核桃糕...魏弃想问,是薛敖平日里最喜欢的那种糕点吗?
未等魏弃开口,她又接着道:“谢谢你来看我,等我病好了就请你吃全城最好吃的核桃糕!”
四四方方的牢房里透不过光,魏弃只觉得满心脏腑都泡在这不见天日的暗室中酸胀抽疼。
后来那个小姑娘托薛启给他送来了会仙楼的核桃糕,芝香四溢,形状精巧,可种种都比不过那时她望着他那双乌黑莹润的眼睛。
再后来举城皆知,陆家那位孱弱的小女儿,是辽东王世子未过门的妻子。
魏弃死死盯着眼前明媚的阿宁,很想开口问一句,还记不记得那盒她送过来的核桃糕。
可所有的思绪都堵在喉咙处,艰涩难通,不可言喻。
见魏弃乌青的眼下弥漫出一丝血红,阿宁眉头微蹙,“魏校尉执意见我,究竟有何用意?我身子弱,受不住这儿的潮湿,烦请快些道出。”
魏弃正要开口,阿宁又补充道:“但你若继续在我面前诋毁薛子易,那便恕我概不奉陪。”
“...好。”
他怎么能不嫉恨薛敖。
不说是年少时的种种,便是自己一直藏在心底的姑娘,也与他两情相悦,见不得旁人说他一句不好。
“魏校尉请讲。”
魏弃重新靠上墙壁,揉捏眉心。
“想必陆姑娘也听说过,关于魏某的身世。辽东人近日传的沸沸扬扬,说我乃是王爷与北蛮女子之子。但我自幼长在辽东王府,王爷待我如亲子,却从未与我讲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