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敖伸手扶起面前跪着的几位老将,“嗯,回来了。”
他低着头,红色绸带抽打着呼啸的北风。
“父王已长眠于丘耋的碎石黄沙,如今这漫天大雪掩白骨,是老天给他们的衾被。”
清亮肃重的声音回荡在壕间,众人纷纷抬头看向这高大挺拔的银甲少年。
他站在高山雪壑之间,头顶是不见天日的皑皑茫茫。
几位老将忽然发现,那个莽撞骄傲的小雪獒此时竟已有了可比肩其父的肩脊。他面前是斑斑人墙的辽东雄兵,身后是飞舞的缎带和刺目冰雪。
“那朝天的铁蹄,永不下落。”
“冰冷的铁甲,绝不褪色。”
“英灵不灭,莲白山不远。辽东的儿郎尚未归家,我薛敖在此与诸位保证,北蛮草场来日必属我军足下。这累累血债,我要他布达图拿命来还!”
...
“阿绮,这雪怎的越下越大了?也不知道偃月关现下如何。”
金绮摸了摸阿宁冰凉的额头,看小姑娘一双杏眼里都是雾蒙蒙的担忧,叹息道:“前几日在城门口吹风受了凉,眼下发热,莫要再染上风寒。”
阿宁点头,又乖乖看向金绮袖口,眸中全然都是期待。
金绮失笑,掖紧她的被角,“世子传信过来了,叮嘱只能给你看。”
刚掖紧的被角骤然松散,一只雪白的手伸了出来,露出隐隐约约的伤疤。
“你先看着,我去一趟狱堂,魏弃一直在闹。”
阿宁点头,看金绮走出门后将手中纸条打开——
阿宁,雪天路滑,莫要摔跤,多喝热汤,别吹寒风。
“...”
阿宁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觉得这人的关心实在是比钢铁还直硬,可心中却像是暖和的日光般和煦生辉。
烛灯微晃,窗外的雪光透过棂棱打在纸面,阿宁一怔,倒翻过纸条,果然见到一排细微的小字。
“陆姑娘,可歇息了?”
阿宁忙将纸条塞到枕头下,回道:“尚未。阿信将军,有什么事吗?”
阿信在门外恭声道:“姑娘,魏弃闹的实在厉害,说要见你一面。”
门内毫无声响,少顷,阿信正要旋身离开,却见木门作响,裹着氅衣的姑娘从中走了出来。
像是极为怕冷,关中人虽然加厚了外衣,但她却围着一件雪白翻绒的大氅,从下巴到脚底都严严实实地藏在其中,只露出一张玉呲般细腻的脸颊压在绒毛上。
粉雕玉琢一般的灵秀。
阿信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她明润的杏眸,“姑娘若是不愿意,我去将他打晕。”
“不必”,阿宁紧了紧领口,抬步走去,“就去看看魏校尉有何指教。”
雪暮将至,狱堂相较于外面更显阴冷,云御关地处莲白山脚,其下狱堂另设在关内西北角一侧。阿宁抬脚进到这个大名鼎鼎的狱堂时,只觉得脚下都是湿漉漉的腥泞。
狱堂中人见到阿信毕恭毕敬地跟在一位姑娘身后,对其身份瞬间了然,目不斜视地躬身行礼,看着那一片雪白的衣摆从眼前略过。
杳然无声。
金绮正手执皮鞭立于东侧牢房中,听到声响回过头,一见是面色苍白的阿宁,素来沉稳的女将忍不住朝着阿信破口大骂。
“你脑子被驴踢了,这里湿冷阴潮,你将阿宁带到这里,想死吗?”
阿信被她骂的一愣,又意识到上次金绮这般发火还是他喝醉了酒非要金绮做他好大儿。
金绮不解气,一边拿湿帕子净手一边朝二人走过来,“等世子知道此事,你小子别想好过!”
阿宁歪头看向东侧牢房,金绮身量高挑,将身后之人挡的严严实实,只余哀声□□传了过来。
金绮见她好奇,无奈地抓住小姑娘的肩膀揽了过来,“魏弃这几日一直吵着要见你,我不瞒着你,他口中确实有很重要的消息。但是世子出发前反复命令我们,一切以你为先,我不知阿信去找你,阿宁,你现在就回去。”
“不要”,阿宁握住她行动的手,“薛子易担心我,这无可厚非。但神獒军的手段能耐我早有耳闻,能让你们这般费力的定是极为重要的情报,我既可以帮上忙,就绝不会作壁上观。”
“阿绮,我不是菟丝花。”
东侧牢房中被金绮鞭笞的血肉模糊的男人挣动铁链,发布桀桀的怪笑声。
“呵...那条疯狗原来也有软肋,难怪啊”,他话音未落,就被一旁的神獒军猛踢一脚肺腑,霎时间嘴角溢出血沫,湮住他口中含糊不清的话语。
“难怪...小主人说要...要这个碧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