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是为了..为了那陆氏女...堂堂北司指挥使,竟、竟也会为个女子..发疯...”
他话说的断断续续,面上却露出讥诮的神色。
谢缨抬起脚,未等晏靖爬起又踢向他的肩头,踩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所以殿下是哪只手碰的她,又是用哪只手给她画痣点墨呢?”
谢缨脚上用了力,晏靖哀嚎一声,又听谢缨慢声道:“你在画谁?亦或是,你在觊觎谁?”
晏靖凄厉的声音变了调,又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他死死盯着双眼,嗓中气息一重一轻,像是要立即毙命的牛羊。
谢缨,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谢缨像是觉得好玩,抬起黑靴靠在石壁上,一派懒慢。
“杜鹃,将人带去密室,传信给蔺争,叫他堵了张家的路。鸟落网了,先别急着捏死,慢慢玩才好。”
...
中州五社合建京北运道,在水上筹了四通八达的贸易船运,自南向北,直同西南河道与辽东的黑玉江。渝州作为四面交接的枢纽,自然是首当其冲,又有禁军北司与陆霁云在此坐镇,更是声势浩大。
树大招风,陆家作为不折不扣的市舶北商,更是惹眼。这日陆家商队与一家西南茶商因着行进顺序起了冲突,言语间你来我往,肢体上也起了冲突。
阿宁是日正巧在岸上看一些大凉的玉石,见两帮人寸步不让,上前调停之际被搬货的人撞到了肩头。
薛敖赶到时就见阿宁正训斥动手的几个陆家小厮,又一脸严肃地与那位南商探讨解决的法子。
小姑娘纤细荏弱,清凌凌地站在那里就觉得是一番惊心动魄的颜色。只是薛敖看着她微耸的左肩,神色一凛。
他剑眉星眼,气度出众,胸口上张牙舞爪的神獒叫人不敢直视,只晓得这是那位挖了北蛮主眼睛的北王敖。
阿宁侧目,见岸边青草微动,濯濯日光照在少年身上,格外生动。
小姑娘不再是一脸肃重的样子,提着裙摆跑到薛敖身前,仰视着他漆黑明润的眼睛。
河岸一带有很多人,见一队小儿女站在一起,像是金童玉女般引人注目,也都相视一笑,带上些喜闻乐见的笑意。
”你也在这!”,阿宁歪头,盯着薛敖娇声道:“怎么不开心?”
“你肩膀怎么了?”
阿宁一顿,伸出右手拉着薛敖走远,见薛敖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小声抽气,“薛子易,好疼呀,好像撞青了。”
阿宁又摇他衣袖,“你帮我揉揉...”
话音未落,就被薛敖打横抱起,阿宁惊呼一声问他做什么,却听薛敖吼道:“带你去医馆啊,小祖宗!”
阿宁揉着左肩傻笑,薛敖恨不得咬她一口,只小心的搂着人,阔步而去。
“陆小善人,受伤可好玩?”
他见阿宁疼的小脸发白,又怜又气,咬牙道:“再受伤,就把你拴在身上,跟十三作伴。”
阿宁这伤养了几日,被陆霁云和薛敖按在府中不得外出。薛敖公务繁忙,也有几日没来看她,只遣了吉祥换着花样地送些小玩意。
这日阿宁正倚在美人塌上把玩一串薛敖送来的红玉珠子,门外脚步声急促,岑苏苏推门而入。
她素来开怀的一张脸却遍布焦急,看着阿宁急声道:“阿宁,北蛮大肆进攻,辽东王迎敌时失踪——”
“辽东乱了。”
阿宁一震,手上红玉珠坠落在地,劈里啪啦地挑落在地面上,砸的阿宁面色惨白。
她猛地站起,又听岑苏苏神色肃重,“辽东王妃叫世子立刻回去,如今圣旨已下,薛世子此时应已出发,他叫我来告诉你不要担心,他...”
阿宁再也听不下去,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去。
她眼中不止是惊慌,更多的是担心。辽东王只有薛敖这一个孩子,虽是平日极为严苛,但为父者的苦心却是明晃晃地昭告天下。薛敖嘴上常顶撞王爷,但她知道少年最是敬重自己的父亲。
王爷就是辽东的房梁,如今他失踪,独子又不在,辽东怎会不乱?
万幸的是渝州比邻辽东,若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地赶路,不过两日便可到达辽东。可薛敖届时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阿宁不敢再想,只跑的喉咙里都是血腥气,爬到城楼上时就见一队人整装待发,为首的少年银甲长鞭,英气挺拔,满身都是勃勃怒然的秋色。
薛敖翻身上马,与身后的吉祥吩咐些什么,又扬鞭策马,悬缰欲出。
“薛子易!”
阿宁嗓子都喊劈了,眼中被萧瑟的秋风吹的落下泪来,她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大喊:“薛子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