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的战袍被染成了猩红色,他脸上有干涸的血迹,头发也披散了一半,浓墨般地垂在肩膀上。这幅样子换在别人身上应该是狼狈的,但沈煜就是有那种本事,将狼狈化成一种冷淡又野性的气质。
白素练身上也有斑斑血迹,竖起的长发有几缕逃逸出来,挂在耳侧,让她看起来分外温柔。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在他们身上,为他们的轮廓镶上金边。
那一刻,这幅图画美好得耀眼。
穿书将近一年,楚楚日夜盼望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此刻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许多情绪聚集在了一起,让她浑身动弹不得。
有苦尽甘来的欣喜,有如释重负的舒畅,有看见好友平安无恙的欣慰,还有一丝....
还有一丝什么楚楚也说不清,反正她的脚步被钉住了。
她站在画面之外,犹如一个观众,久久没有出声。
还是沈煜先看见了她。
他像往常一样蹙了蹙眉,露出个臭到极致的表情,冷厉地喝道:“你活腻歪了?!”
瞧瞧这说得是人话吗?她冒着损失一条命的危险带人来支援,虽然也不是为了他一个人,虽然大部分是为了任务,但怎么说也体现了一定程度上的情谊,然后他就是这个态度?
楚楚讪讪地不说话,沈煜眼神在她身后转了一圈,又是一声暴喝:“张顺,给孤滚过来!”
远处的张顺在装作帮忙抬伤员,闻言激灵一下子,走过来的时候都同手同脚了,在距离沈煜很远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下,像是想尽量远离他的攻击范围。
“怎么回事?”
“那个.....”张顺擦汗道:“就是,卑职以为——”
“陛下不要怪张指挥使!”楚楚挡在张顺面前,道:“是臣妾路上得知陛下有难,威胁他回来支援陛下的。”
沈煜冷笑一声,道:“有难?你看孤像有难的样子?”
楚楚嘴角抽了一抽。
是,确实不像有难的样子。她就不该回来,这狗逼挂开这么大,在这个世界横着走都行,她操得哪门子心。
张顺倒是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道了声“陛下您稍等”,起身从草丛抱了个碎了一半的妖兵脑袋过来。
楚楚知道他要干什么,赶紧把头扭到一边。
果然,张顺用刀在脑花里一顿找,最后挖出几条虫子出来。
“陛下,您看!”
沈煜扫了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娘娘和卑职在路上遇见妖兵袭击,发现这些妖兵之所以不惧疼痛力大无穷,是因为被下了蛊虫!娘娘心怀大义,决定以战事为重,所以才赶回来想将此事告诉陛下。”
沈煜听到楚楚在路上遇袭的时候,眼神在她蹭上血的外套上挺久许久,抬眼望了她一下。
那一眼中没有冷厉或愤怒,是一种楚楚没见过的神情,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待再想追究时,沈煜已经恢复了臭脸。
他不顾白素练为他包扎了一半的伤口,忽然起身,拔出腰侧那只紫宝石匕首,随手找了颗妖兵的脑袋,噗呲一声插到里面搅了起来。
画面太过重口味,楚楚不只想捂眼睛,她想把耳朵也捂上。
沈煜早就怀疑苏赫巴图在鞑靼兵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只是这几天情况紧急,没来得及仔细研究。
接连从数个脑袋里挖出虫子后,沈煜随手在尸体上擦了擦匕首。他转过身来,面色依旧不善。
“莫说这不过是苏赫巴图耍的花招,就算真有妖兵又如何?孤照样,能将他们杀个干净。”
若是今日之前,楚楚听这话会觉着他自大,但现在看着满地的头颅,楚楚知道他说得不假。
张顺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点头,沈煜没有看他,而是走到楚楚面前,捏起她的下巴。
“孤不需要你的帮助,只需要你服从命令。”
楚楚:“.......”
紫眸阴鸷地盯着她,其中有暗色流动,看上去很吓人。
通常跪在地上被捏着下巴被迫和他直视的时候,楚楚都很害怕,但今天,她心里只有不痛快。
白素练见气氛不对,走到沈煜身边跪下:“陛下请息怒,舒嫔娘娘是为了您才——”
“闭嘴。”沈煜冷冷地打断了她,但到底是收回了手。
他咬着伤布自己完成了剩下的包扎,发出一声短哨,唤来坐骑,翻身上马,命令副将传令,全军回营。
“没有下次了。”
他路过张顺时,冷冷说道。
张顺如释重负,磕头谢恩。
楚楚长叹一声,压下浓浓的不快,磕头道:“臣妾谢陛下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