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林中有风穿过,程幼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恐惧。
密林是摄入心魄的寂静。
他张着嘴巴却感觉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样。
他可能被齐煜川舍弃了,毕竟他……他确实没有什么用。
跑了一段路,意识到齐煜川可能将他当诱饵的那一刻,他确实异常愤怒,但等筋疲力尽也就释然了。
不过萍水相逢,怎么能要求别人舍命相救。
就这样吧,就当还了当初他救的一命。
大批刺客不时追寻而来,程幼坐在地上,看着恼怒异常的刺客,苦涩地笑了笑。
他的命大抵如此,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被抛弃似乎也是宿命。
刺客见不是要杀的人,皱了皱眉也没犹豫举刀就向瘫坐草丛中的程幼劈去。
“嗖——”刀剑相接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齐煜川眉眼凌厉,手握双刃大刀有万夫莫开之势。
抬手间,刺客被齐煜川带来的人射杀围困。
程幼长发披散异常狼狈,病戚戚的面容因为一路奔跑染上绯红更显俊色,唇红齿白好看得干净利落又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艳靡。
“孩子……”程幼仰面望着他,张着嘴突然嚎啕大哭。
齐煜川此刻也注意到了他腿间的血迹,连忙找出随身带着的吊命的参丸让他含在嘴里,示意手底的人把刺客处理干净,抱着程幼就迅速脱离战况。
“齐煜川、齐煜川……”泪水浸入鬓发,程幼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抓住齐煜川到的手臂,感觉到生命的流逝,眼里带着恳求。
齐煜川紧缩眉头,一路狂奔。
他怀里的程幼慢慢阖上眼,恍惚之间进入梦境。
程幼梦到他前世,前世他还住在尊仪殿,而后宫却并非只有他一人,如今后宫最负盛宠最盛的是姝妃。
姝,柔顺而好貌也,李牧首亲自起封号……
他面上端得好似丝毫不在意,心底却酸得要命,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蹙眉问阿嬷,他和从前还一样吗?
阿嬷大抵猜出他心中所想,与镜中的他对视,笑容慈爱和缓半晌缓缓道“前些日子我回广陵,遇到探花郎游船,两岸老少皆叹探花郎俊朗无双,忽一外地口音的姑娘问……”
“问什么?”她的话停在这档口让程幼的心像猫抓一样。
“问探花郎与程府小公子比如何?”
“听到的人皆笑着答,自然不堪比”
程幼不由得皱眉,却听桂嬷嬷话锋忽转。
“前两百年后,两百年也是再寻不着比程府小公子容貌更好的人了。”
镜子中人容貌分毫未改,仍旧唇红齿白好看得干脆利落。
听闻此话程幼松了眉头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姝妃已有了三月身孕。
思量至此,门外忽有侍女疾步入殿禀告,小太子宫宴后便高烧不退。
他顾不得更衣,穿着常服便匆匆朝东宫去。
来的路上迎面撞上李牧首和皇后方书涟。
程幼看见两人愣了一下,未多想也顾不得行礼,转身便入东宫。
此时的东宫,乌泱泱全是太医。
程幼看这架势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还是李牧首来的及时扶住了他。
帘子内,小太子李折显脸烧得脸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想必是刚刚哭过。
只消一眼,程幼的就心疼得不行
“显儿……”
“小哥哥……”见到程幼,太子李折显哭得更厉害,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程幼将他抱在怀里,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忧心忡忡,折显向来不怎么生病的,怎么会烧成这样。
李牧首看着眼泪汪汪的父子二人,微微蹙眉,转身问太医是什么情况。
“太子这烧起得突然,微臣觉得像是中毒……”太医答得谨慎,而这句话却如平底惊雷炸得前朝后宫人心惶惶。
小太子滚烫的小脸,贴着程幼的脖子,让他不禁抱紧了怀中的小人,微寒的目光越过李牧首落在皇后身上。
“皇后娘娘,小太子是应你嘱咐去应宴,怎么好端端就中了毒,……”程幼微抬下颌冷声问。
太子养在皇后膝下,程幼最先怀疑她也算是情有可原。
皇后转身看向李牧首道“臣妾,膝下只有显儿这个子嗣,不会做这等糊涂事,还请皇上明查。”
方书涟不卑不亢,连俯身行礼的仪态都是如往常一般无二的典雅端庄。
李牧首未看她,走到程幼跟前,摸了摸小太子热腾腾的脸颊,眉心紧锁,带着冷意的目光落在程幼脸上,轻声呵斥“不要胡闹。”
程幼听到他的话,抱着小太子转过脸,大声斥问太医药熬好了没。
喂过小太子药,乌泱泱的人也都散去,帘内只余程幼、李牧首和喝了药熟睡的小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