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去看与自己紧挨着入睡的少女, 酣眠的面容被粉发掩埋, 不过倒是能清晰地听到其匀称又舒缓的呼吸,两人的手仍牵在一起, 指与指交握、掌心如未被拧紧的合盖般上下相贴,正被置于被褥中相互取暖着。
甚尔轻轻地松开手, 又看了眼樱, 才悄声起身。
将厨房灯打开, 吧唧——灯光的亮度驱散走四周的黑暗。
所以真的会去结婚吗?
到区役所填写婚姻届的那种?是这个流程来着的吧……此外还需要准备什么?户籍誊本?还是出生证明?
他根本没有了解过这些。
不,说到底——
在樱睡醒一觉后, 究竟还有没有记得这件事才是关键。
手中是在凭借着本能地打开冰箱和启动炉灶, 这些进行时的动作,完全不会妨碍到他当下的胡思乱想,想着,就隐隐去看眼仍布在黑暗中的卧室的方向。
做饭对甚尔而言颇为得心应手,这好比是天生就已经点满数值的一种本能技能,总之需要经手处理、解决的事情似乎都算不上有难度。
突如其来的迷之自信驱使着他单手敲开数个蛋壳,再将被切碎成丁的洋葱和红椒放入其中,在搅动着碗中蛋液混合物的同时, 不忘小火热锅。
“甚尔。”
正欲倒下准备妥当的食材进入锅中时, 那个让他梦魂萦绕的声音也徐徐出现在了身后。
跟随着根植在潜意识中的习惯, 立刻闻声回过头。
此时天边已似有似无地亮出光辉,头顶还处在工作中的灯光在渐渐地被取代, 而眼前的身影也因此是清晰又明朗的,更是衬得那双与甚尔对视的碧眼中毫无浑沌的倦懒。
刺啦——
蛋液混合物被间不容发地下锅。
“在做什么?”用指节在慢慢通发的樱走近,凑到甚尔的身后探头问道。
“玉子烧。”
偏开头,甚尔重新看回锅中的状况,扭动着手腕将滚在其中还尚未凝固的蛋液摊至平整,等距离中心的蛋饼有微微冒泡的迹象后,便从边缘处一点点用铲子卷起,然后再继续往里面倒入碗中剩存的蛋液。
樱认真地注视着全过程,待嗅到弥漫出的肆意香气后,才用手拂过被勾起食欲的肠胃,回神道:“饿了。”
“再等等。”
“还有别的吗?”边问边探头探脑地环顾四周,寻觅起食物。
“茶泡饭和味增汤。”
甚尔顿了下,又说:“没想到这边也有鲑鱼。”
“食材其实都基本差不多啦,区别不过就是忍界只有本土料理。诶,这么说下次回来倒是可以带点咖喱粉或者中华水饺之类的外来食,都做给他们尝尝看。”
那两边结婚的流程或方式会不会也有差异?
……
靠!
意识到自己又去想了什么的甚尔,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不耐地咂舌。
他是那种会对初次游学感到兴奋激动的国小生吗?!
“突然间怎么了?”
听到这毫不掩饰的声响的樱,诧异地攀住甚尔的手臂,绕头看来,问道:“我有哪里说得不对?”
“不是这回事。”
摇头的动作快过语言,但在迅速地否认过后,他又开始感到焦头烂额和力不从心。
有点难以启齿。
直接说好像会显得他很期待这场婚姻……
可他本来就是想跟樱结婚的没错啊!
人类选择去追从、顺应自我的欲望才是活着的本质吧。
将卷成型、冒出轻微蒸汽的玉子烧盛出锅,关上灶具旋钮,甚尔两眼一闭,干脆破罐破摔地说:“昨天说的结婚——”
“哦,”樱幡然顿悟道,“原来是这个。”
她又像定心丸般地说出后话:“我没忘记这件事,也不是开玩笑。”
“那就好。”
那就好。
醒后一直在惦记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方才所展现的兵荒马乱与怯懦皆在瞬间得到瓦解,从困境中脱离的畅意让甚尔在不自觉中扬起嘴角。
腰板都有被稍稍挺直几分。
想迈向春天的心情,刻不容缓。
甚尔碾住脚跟转过身,面朝着樱,凝望着这个时刻都在饱含包容与温柔的人,从那双眼中他可以看到正被关注着的自己,满满的都是他。是开心的吧、是会获得幸福的吧——
于是为其低下头颅与躯壳,将倾注寰宇的怀抱献给对方。
他想,那至少……
至少要——
“我想让你幸福。”
哪怕让他为此付出所有都可以。
柔和似软缎的手臂搂过来,少女踮起脚,紧紧地嵌在甚尔血脉偾张的心口处。
回应道:“已经感到很幸福了啦,甚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