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扉安一颗心立刻悬了起来,盯着这两行消息看了半天,小心地打字。
A:好。
A:今晚一起吃饭吧,地点你定。
……
附中离S大很近,附近有个老小区,门前的步行街从附中南门口的学院路分出支流,叫“飞龙街”,两边一水的餐馆和小商铺,冬天街边的糖炒栗子跟鸡蛋灌饼飘香十里,不少学生周末在这里逛街。从前班里学生爱去的一家餐馆叫“胖哥家常菜”,转眼过了十年,喻良看到门头,仿佛还能想象出这家店的拉面入口的香味。
之前她跟叶扉安一个爱吃辣一个爱吃酸,一起吃面总要各自把自己的碗里加调料加到变色。如今喻良每顿吃什么总算能完全看自己意愿,可不知为何,她再不像少年时那样对口味浓烈的食物情有独钟,她有空做饭时爱煲汤,碗里清汤寡水,跟她过的日子一样平淡。
胖哥已经变成了“胖叔”,女儿都上六年级了,还没开学,正趴在收银台上练字。这里学生来来往往,胖哥没认出她俩来,一看是生面孔,好像把她们当成了S大的学生,热情地介绍店里的招牌菜,她俩要了个小包间,各自点了两个小菜,面对面坐着,心照不宣地沉默不语。
“昨天谢谢你送我去酒店。”喻良开口打破了尴尬,“我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
上了一道山药羊肉汤,叶扉安下意识把放在自己这边的辣椒罐推到喻良这边,拿到一半却好像迟疑了,问:“你现在……还爱吃辣吗?”
这话里的犹豫和小心翼翼几乎掩饰不住,喻良的心猛地一跳。
她才意识到,缺席彼此人生的不只有她一个人。这空白的十年是一道鸿沟天堑,横在两人之间,她都无法欺骗自己“什么都没变”。
“能。”
她撒了个谎,给自己盛上汤,加了一大勺辣椒,几乎把自己辣出了眼泪,好在热汤热气氤氲,叶扉安看不见。喻良面不改色地抽了张纸巾擦擦眼角,若无其事地问:“你和你……爱人,还好吗?”
叶扉安:“什么?”
“你不是有孩子了吗,什么时候结的婚?”第一句话说出口以后,接下去就容易多了,喻良甚至都没想到自己会问得这么轻松,“怎么结婚也不说一声,问了一圈同学,都说不知道。”
叶扉安皱着眉头,半天才“恍然大悟”般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喻良疑惑地抬头,看见叶扉安没忍住,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喻良纳闷。
“我那天带的小孩,是我表姐的儿子,她跟我姐夫出差了,刚好我闲着,就帮忙送我表弟来上学,顺便带他们儿子回一趟我外婆家。”
喻良愣住了。
“我没结婚,也没有孩子。”叶扉安一字一句地解释,又仿佛在剖白什么,“我这几年一直单身,再也没遇见……”再也没遇见像你一样走进我心里的人。
剩下的半句,她没说出口,只是垂眸拿汤匙搅弄着碗里的热汤,半晌,才轻声问:“你呢?”
喻良张了张嘴,知道真相的时候有点哭笑不得。这话里的暗示太明显,她对上叶扉安的眼睛,无意识地捏着瓷碗的外缘,指尖被烫红了也没有知觉,直到看清那双眼睛里隐约的期待。
她低下头:“我也是。”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最后一道菜,包厢外散桌的笑声涌进来,叶扉安帮忙挪了挪桌上的杯盘,喻良感觉她好像松了一口气。
解决了这个乌龙以后,这顿饭的氛围轻松了许多,饭后两人沿着两旁的杨树走出飞龙街,从繁华的商业街到灯火阑珊处,夜幕低垂,透过杨树枝叶的缝隙,能看见附中知行楼里漆黑一片,高三的笃学楼亮着一盏盏灯,映衬着学院路的车水马龙。
两人始终隔着一米的距离,不远不近,一言不发。叶扉安快她半步,喻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好几次想鼓起勇气问点什么,又总是找各种借口退却回来。
她太讨厌自己这副模样,总是狠不下心,从前因为这个错过了很多,如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扉安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看见不远处附中的校门和近在咫尺的车站,她心里忽然一阵慌乱,好像如果不说点什么,她们又要擦肩而过了。
喻良脱口而出:“叶扉安!”
叶扉安站定,慢慢地转过身来:“怎么了?”
喻良用力眨了眨眼,笑着摇摇头:“本来想一起进附中看看,忽然想起来现在进不去……你到站了。”
叶扉安看了眼手边的站牌,忽然说:“也不是进不去。”
喻良:“……啊?”
叶扉安狡黠一笑,神神秘秘地让她跟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