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同僚亦纷纷变色,面如土灰。
只见户部大门上, 一夜之间呼地冒出来一张细长红布,匡匡钉在门框上。红布上, 一排专门用馆阁体写成的大字熠熠生辉。
「这也不是过年啊, 怎么把对联贴上了?!」主事郎中没看清内容, 下意识就开口怒骂一句,「这什么地方!怎么搞到这来了!」
「蠢才!」
唐正浩咬着牙怒吼, 前几日他才去跪了正元殿,幸好他之前在户部不得志, 被刘恒压得死死的,也因祸得福没参与进去, 才没在官宦里流传的通报书里出现大名!
这熟悉的手段,可太他妈眼熟了好吧!
「你自己看看!谁家对联贴这东西!」唐正浩指着红布,一脸不堪入目。
只见门坎右侧,显眼无比几个大字——以清廉从政为荣。
门坎左侧,张张扬扬几笔丛生——以贪污腐败为耻。
最离谱的是,它竟然还有横批,顶上一块牌匾——廉洁户部,下面竟然还盖了户部的印?!
「哟,」搬了个凳子把户部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宁桉翘着腿,老远露出个热切笑意来,「几位大人来了,甚好,给你们介绍介绍。」
她一指红布,「这就是我们户部以后的部门文化,宣传口号了。」
「荒谬?!」
唐正浩气得吹鼻子瞪眼,可前几日被吓怕了,也不敢和人对着干,只好扯着笑把人拉到一边。
「郡主啊,您这是搞哪一出呢?」唐正浩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顶着这么个东西,我们户部可怎么办事啊!」
别的衙门不得笑死他们?!
「怎么办事?」宁桉一脸惊诧,「怎么,各位大人和这门有什么渊源?莫不是一动了它,诸位就心如刀割坐立不安,看不了文书了不成?」
「户部管得是银钱,似乎不诱发恋物癖吧?」
「哎!祖宗祖宗!您小点声!」
虽是独门独户的大院子,可为了方便,六部一向搁一处,今日有雾,那红艳艳对联样的东西就已经够吸引人了,更别说宁桉这一开口,早有其他官员悄悄咪咪地躲着偷瞄了。
唐正浩心下绝望,这祖宗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得,语言之刁钻简直匪夷所思,说两句下来能给人气死,偏如今整个户部他得顶在前头,只好哀声求饶。
「郡主啊,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提点提点我们,这,这对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嘛!」
「官府重地,从来没有这样先例啊!」
「实在是,」唐正浩憋出一句,「不成体统。」
「好说,」宁桉轻快地笑了笑,「唐侍郎,我可是听说了,户部销账,可是少不了通融通融……」
部费?!
这朗月郡主疯了不成,竟是要朝部费开刀?!
唐正浩面色巨变,「郡主可知道自己说什么,这,这——」
他一咬牙,顾念着前几日笔下留人的恩情,轻声凑到宁桉耳边,「郡主,这部费一动,得罪的,这可是一大批官员啊!」
俗话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当官的谁不知道,这三省六部里面,掌钱的才是大老爷。
不见户部一个小小司务,那宅子起得,比四品大官还阔派。
「郡主虽得陛下圣宠,可这事,还请多多考虑考虑……」唐正浩语重心长。
君不见,就连刘恒那等老狐狸,也不敢对部费动手吗?
君子好惹,小人难缠,这部费说起来和他们这些顶头的关系不大,反倒是中间一层层的那些,中饱私囊颇多。
这些人看着不起眼,可蚁多还能咬死象呢,他们要是不干了,整个户部都得抖上几抖。
别的不说,哪个上司受得了下属天天故意犯些不大不小恶心人的错?!
宁桉笑哈哈地拍拍他的胳膊,「唐侍郎多虑了,我长了几只手敢去动部费?只是嘛,刘恒下台了,怕是有些人心思一动,又动起税银的主意来。」
宁桉眼底划过一丝暗芒,水至清则无鱼,贪墨一事自古皆有,绵延不绝,根本不是她一个人能撼动得了的。
吃拿卡要、雁过拔毛、藏污纳垢、掐尖落钞……官场上行贿收贿的事多着事,只要不是故意不给银子不办事,其他的,宁桉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郡主的意思是?」唐正浩忍不住问。
「简单,」
日头渐渐升起,点卯的时常快到了,户部的一些官员陆陆续续地聚在了门外,犹豫着看过来,宁桉一拍手,取出一摞白瓷杯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