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初春的时候,战火终于烧到了京都下面。
站在驻军的大营里, 宁桉握紧手里的纸, 眉梢紧皱。
江晏青从年前就没了消息。
她派人去打听了许久,可战时越国把国都控得像座牢。好不容易插进去的人也打探不到什么, 只是说江府一切如故。
这种情况,一切如故才是最大的反常。
再怎么不安, 宁桉也只能压在心底。接下来的七日, 战局在城门外焦灼, 双方都不断派人试探进攻,可始终没有进展。
变故就发生在一个晚上。
巴扎得勒仰头看着头顶黑蓝交织, 星河灿烂的夜色,心头顿时涌上一阵寂寥来。
若不是四肢被捆得严严实实的, 他或许还真有兴趣咏上那么一首酸诗。
可惜啊,时势不饶人, 一想到这,他愈发寂寥。
「说吧,」宁桉笑嘻嘻地蹲在他身边,嘴里叼着一根草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是已经说了么?」巴扎得勒扭动得挣扎几下,他也真是服了,好不容易等到景军扎守到城外,千辛万苦的混进来,还没等找到人呢,就被捆了个严严实实。
「我的姑奶奶,我真的没恶意,」他讨好地笑笑,「虽然当时在景国我们是有一点小冲突,但你这不是没事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没恶意,」宁桉嗤笑一声,「你一个越国皇子,俩军交战的时候跑过来,你和我说没恶意。」
「你看我像个傻子吗?」宁桉表情真诚。
巴扎得勒:「…………」
狗日的江晏青,他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两句,江家的人都死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被通缉的皇子,怎么送东西?怎么送东西!
宁桉看了看他的脸,脸上笑意越发加深了。跑到越国这两年,她瘦削了很多,却还是很白,夜色下笑起来又如沐春风又让人头皮发麻。
她从腰间摸下一把匕首来,拍了拍巴扎得勒的脸,「行吧,我不问这个。」
「告诉我,江晏青怎么了?」
谁?
巴扎得勒被眼前晃悠的匕首逼得往后缩了缩,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耳畔一个熟悉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自从越帝赐字以后,江晏青对外一直是称字的。若不是他被迫为人做牛做马,也不知道这人的真实名字。
「等等!」巴扎得勒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面前这张笑语盈盈的脸,脱口而出,「他在景国的那个老相好就是你?!」
脑中万千思绪翻飞,巴扎得勒懵着一张脸,最后通通化成一句竟然这样。
怪不得江晏青说他知道,天老爷,这越国这么多官员里面,还真是只有他见过宁桉的脸。
搁别人谁能想到啊,金枝玉叶的郡主好端端的不呆在国内,跑这战场来发什么疯!
「?」宁桉狐疑地瞅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这个反应。
还不等她动手,巴扎得勒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了上来,哭天喊娘地交换,「我的老天爷哎,我就说我哪知道谁有解药,原来是你啊!」
「?」
被绳子捆住手脚,他就像一个蛆一样拚命蠕动,宁桉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却见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是被搜过身的,却还是被他拱出一张小小的绢纸来。
「?」
江晏青每次来信,用的就是这种纸。
宁桉眼神一凛,飞快取出看了两下。复杂的线条在纸面上勾勒出越国国都的布局图,哪怕现下战时越帝必然会做些改动,可那些暗道,哨岗,却是短时间内无法更改的。
「来人!」她猛地站起身来大喊,营外将士蜂拥而入。
「把这个送到大将军那!」宁桉深吸一口气,将东西递给副官,又转头一脚踹在巴扎得勒身上。
「东西是江晏青给你的,他在哪?」
「我怎么知道!」巴扎得勒面色一僵,「我可是和他说好了的,东西送给你,解药给我。」
「你不给我,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人在哪,」巴扎得勒破罐子破摔,「保不住等你们破城的时候,人都化成灰了!」
威胁我?
宁桉心底冒火,咬着牙笑了一声,「不说是吧?」
她匕首猛地往下移,一用力就想割下去,「我现在就宰了你!」
小兔崽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刀下留人啊英雄!」巴扎得勒惨叫一声,江晏青的一条命和他的一条命,谁轻谁重那还用说,「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古人云,大丈夫威武不能屈。但老话也说得好啊,好汉不吃眼前亏,骨气诚可贵,生命价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