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让人快点把东西背回去吧,」宁桉犹带笑意,看了眼天边的乌色,「快下雨了。」
「哎!」大汉匆匆应声,不一会,从田埂间冒出来一个个疲累却犹带笑意的汉子,手上扛着,肩上担着,一步步向谷仓里运去。
同样的场景,在边境各县上演。
回到城里不久,倾盆大雨就下下来了。宁桉笑着接过将身形遮掩得严严实实妇人递来的姜汤,一口干了以后到房里疾书。
灯火辟辟啪啪的燃,从天亮坐到夜深,宁桉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松了口气。
「总算弄完了。」
越国苛权,眼下各地收来的新粮都不会在地方留太久,粗粗统计处理过后,就会由各地的官吏运送着送到国都附近的总仓里,看管起来,用时再发放。
站在后世的角度,这个做法简直是吃力不讨好。费时费力费钱不说,由军队运粮是件苦事,一路可能出现无数意外,就算平平安安送到了,也会有一大批新粮损耗掉。
可宁桉不得不承认,在古代,这是一个很绝的集权法子。
毕竟,没粮了,你各地拿什么来反。
「话虽然这么说,可历史上这么多朝代,有几个这么做了,」宁桉摇摇头,看着外面的天色,连日秋收让这城里的百姓都疲累到了极点,雨声消磨了一切动静。
「归根结底,还是越国国君不把他们的当人。」
要是景国这么搞,那北砚那次也等不到宁桉斩百官了,从官吏到百姓,统统都得没粮饿死。
想到这,宁桉握紧手里的绢纸,低头沉沉地看着上面的密文。
战争又要开始了。
恢复记忆之后,她联系上了景国,虽然不出意外地被从隆狩帝到宁豫的一通怒批,但好在两边都开始准备起来。
隆狩帝早有一通的决心,她的行为成了一颗火星,彻底点燃了战火。
乘着秋收的乱象,从洮山郡源源不断有军队乔装混入边境,预备着正式拉响战报。
边境内,有官吏发现了不妥,可江晏青借着年前的南都巨变,一跃掌权,在腥风血雨里牢牢掌控了大半官场。消息还没传到越帝那,就被牢牢压下了。
眼下,南都的官吏都是些酒囊饭桶。
想到江晏青,宁桉叹了口气,又取了张小笺看了起来。
南都分别后她再也没见过江晏青,但两人之间的联系一直没断。这人还特别实诚,每次给她寄信来,事无巨细地写了他具体做了些什么。
卖官,插手官吏调动,暗中弄死皇子……这一件件要被杀头的大事,它是一点都不遮掩啊。
宁桉看着都沉默了。
道理她都明白,江晏青这是为了打消景国方面的疑心,毕竟他一个身居高位的权臣,好端端地谁敢相信这人会叛国。
可宁桉止不住担心起来……
万一景国败了,江晏青可就真的无路可退了。
如果她是江晏青,在不到最后关头,她绝对不会彻底摊牌。景朝情报要给,越国那边,也不能不留退路。
「哈。」宁桉忽然笑了出声,眉眼间活泛起来,那点压抑着的苦闷消失不见。
她把信笺移在火间烧灼,那随时能让越国官场巨震的信纸就轻飘飘地化成一团灰。
很快了,很快他们就能再见面了。
***
九月二十二,各地的秋收正式进入尾声。在国都内阁的指示下,驻守在各地的军队开始与官府对接,一车车粮食运往京城。
乔装到了头发,宁桉混在拥挤的人群中,看着面前一批批伪装成越国军队的将士。
「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走!」
为首的将领是隆狩帝早些年就扎在越国的钉子,这些年来已经成了越国边关军的一名将领,令牌是真的人是真的,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吏和他对接过文书,没一人发现不对。
「此去辛苦大老爷了。」县令把大印往文牒上一盖,笑瞇瞇地看着熟悉的将领运着粮车走远。
他自然也没注意到,将领手下的兵早已换了人。
靠着县令的章,运粮的队伍一路畅通无阻。潜藏里面的景朝兵吏与其他县城来的同伙集结,依旧运着东西,混在大部队里往里走。
几十人,几百人,到达牧郡的时候,已经有了千余人。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站住!」
牧郡是连接边关与内郡的要塞处,镇守的官吏刘石是由越国亲自委任,为了不打草惊蛇,江晏青没对他动手。
眼下,黑面官人眼神犀利,带着一伙人把运粮的队伍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