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都处理好了?」宁桉一手撑着脸,打了个哈切地问。
「牵扯到的官员全部都下了狱, 」江晏青笔尖不停, 「知道你身份的那些,都是牧劲等人的心腹, 自然也在里面。」
「如果越帝来审,他们会不会说出来?」宁桉若有所思地问。
「不会, 」这次江晏青停笔了, 黑漆漆的一双眼眸定定地看着宁桉, 两双眼睛对在一起,神色未明。
「我有办法让他们说不出来。」江晏青淡淡地说。
「…………」宁桉沉默片刻, 半响嗤笑一声,「好吧。」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 「我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这几日来,江晏青再忙, 也每日按时回来替她施针疗伤,附带着的,还有一日三大碗的中药,也不知道掺了什么进去,竟然不难喝。
最开始两日还不显,也不知道江晏青是不是换了药方子。这日来,药效显著,宁桉先前时不时发晕发疼的症状都好得差不多了。
「把手伸出来,」江晏青取了块湿布擦干净手,毫不客气地拽过宁桉的胳膊,又小心翼翼地探了上去。
「好了七八成了,再过几日就可以不用针,喝药就成。」
「哦,」宁桉收回手,「你不是说最关键的药引子要到京城吗?」
她意味深长地问,「现在也这样?」
唰!
江晏青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大,他蹭地站起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睁得极大,又清又亮,神色间竟然有些委屈。
「宁桉,你怀疑我?」江晏青凝着声音问。
「是啊,」宁桉倒也半点不遮掩,耸耸肩理直气壮地看着他,「我手无缚鸡之力,眼下更是连自己的身世记忆都不知道,身家性命全系在你手上。」
「心怀戒备怀疑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江晏青:「…………」
他神色更沉,本就惨白的面色这下更加白得渗人,光影晃动间竟然有些吓人,直勾勾地盯着宁桉看。
「药引子在国都,你会和我回国都吗?」江晏青冷声问。
你这么气势汹汹的,语调倒是别抖啊。
宁桉心底不由得叹气,声音也软了下来,「我——」
她还没说出口,就被江晏青打断了,那人似乎并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你当初特意放我来越国,不就是想着赌一把利用我吗?」江晏青神色有些执拗,固执地盯着人。
宁桉:「…………?」
这又是什么事?我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我。」宁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她怎么知道之前的她怎么想的。
最恐怖的是,联系这这几日大概了解到的事情,宁桉不得不承认,放人回来玩离间计搞卧底这事,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
不然,当初北砚郡的时候,满城兵马,她又大权在握,还能放跑一个人?
要再绝点,江晏青前脚医好时疫,后脚压入大牢,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种好用的筹码,当然是握在自己手里好。
所以我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宁桉匪夷所思,江晏青直直地看了她两眼,冷哼了一声,抱起折子就往外走。
「你今天晚上不许吃饭了!」他怒气冲冲。
宁桉:「…………」
啊?
就这?
宁桉说不出话来了,江晏青这底线,是不是要太低了点。
少吃一顿饭,还能饿死她不成。
江晏青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抱着折子,脚步飞快地穿过连廊,心乱如麻。
这半年来,他爬上别人一辈子爬不上的高度,自然也吃了别人一辈子吃不到的苦。
越帝喜怒无常,神经质一般地割裂,时而看着他连声哀嚎追忆江少景,时而戒备心起,万分狐疑昔年之事。
月娘死了,知道王怀事的旧部都被他杀了。那怕江晏青确信自己瞒得很好,也时常会在越帝阴翳的眼神下感到后背发麻。
与虎谋皮,真的能得到他想要的吗。
想到这,江晏青深吸一口气,停在廊下,这间使馆占地极广,院中奇花异草无数,明明分处两国,可有时候从某些角度看过去,竟然像是景朝郡主府的那间小院。
现在想想,当时潜入郡主府时,哪里会想到今天呢。江晏青扯扯嘴角,把折子放下。
北砚一别,不过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约定罢了。
当时心照不宣,现在又和个病人计较什么,江晏青叹息一声,心底嗤笑一句。
越活越回去了。
他站在原地回首,隔着重重飞廊,主屋内灯火通明,润白的娟窗纸上,隐隐约约透出人的身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