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这一重重的山峦,就是景国的地界了。
马车疾行,很快就驶入城外的护城林中,江晏青收回视线,指尖不由得微微摁住掌心。
几日前,他忽然得到消息,景国好像出了什么事,将领们都在秘密找人。
听到下属汇报的那一刻,江晏青心头重重地一跳,紧接着,连绵不断的消息传来。宣武将军,昌仪公主,隆狩帝……各方的反应不断汇集,最终导向他最不想见的那个结果。
宁桉失踪了,死生不明。
那一刻江晏青几乎辨别不出自己的情绪,只记得他面前下属见鬼一样的表情。百家报,北砚疫病,朗月郡主的赫赫战绩早就落在越国官员的眼里。
从意识到这点之后,江晏青就以极快的速度往上爬,在一堆人看不可置信的眼光里,他终于爬上了高位,摁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吏。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江晏青慢了一步,越国皇宫里的密令,就重重传到边界来。
呵……
看着越来越近的都城和那些翘首以盼的官员,江晏青扯着嘴角冷笑一声。
位极人臣又如何,终归这天下,是越帝的天下。
「大人!」
思绪流转间,马车缓缓停下,城外等候着的都督等人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从马车里落下的衣角。
轻飘飘的白纱顺流而下,挡住外界的一切目光。
果真是个怪胎,都督牧劲腹诽两声。越国上下除了他,哪有官员日日面纱遮面斗笠遮形的呢,他怎么不再裹两层裹成干尸啊。
偏偏陛下还特别吃他这一套,什么直颜天子,阿呸,活得跟个娘们似的!
想到这,牧劲忽然想到城里另一个不男不女的怪胎,脸色更黑了。
今年犯太岁是吧,越国这么大,怎么破事都出在他这!
牧劲一抬眼,却看见那被面纱之上黑如墨一样的眼睛,冷飕飕地看着他。
「牧大人似乎心里有事?」官员轻说。
「!没有没有!」
牧劲浑身一颤连连摇头,谁不知道这疯子,先前有个官员在因为景国的事,在陛下面前说自己牵肠挂肚忧心难安,这疯子竟然半点招呼不打,把人活剖了。
他们被「请」过去看的时候,那场面叫做一个牵肠挂肚。
呕——
等等!牧劲心头忽然一动,一个被压下去的想法又跳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人,不知道近日陛下有何指示,怎么……」
「嗯?」江晏青心头忽然一滞,就听牧劲酝酿着开口,「也是下官接待不力,竟然让使臣受了委屈。」
「使臣?」江晏青忽地一问,又猛地一愣,自然地冷笑,「陛下做事,需要和你说吗。」
「不敢不敢!」牧劲飞快摇头,连忙领着人上前,却不见转身瞬间,身后那官员微微颤抖的眼睑。
进城的时候,他飞快地探头瞟了一眼,却又像被灼到了一般收回了视线。
使臣的到来,在南都官员里,也是只有上层才知道的秘密。地下的人虽然从都督太守等人频繁的动作中觉察到了什么,却也不知详情。
江晏青名声在外,落在官员眼里,就是喜怒无常的疯阎罗,他不发话,谁也不敢做些什么。因此,回到官邸后,对于他明明是来查案,却一问不问的事,牧劲等人皆不敢妄言。
月色渐起,不知名的角落里,江晏青一身女子打扮,刻意伪装过的身形将露未露,看上去,和街边行走的每一位贫家女无二。
踏入极乐坊后,他的气势却陡然一变,轻盈,柔美,如同上院的舞姬。
楼外的管事看了他一眼,没觉察到不对。江晏青也就这么顺着人群,一齐进了屋。
第一眼,他就看见了懒懒把玩着金玉摆件的人。
一身宽大的锦袍,从身形来看简直不辨男女。长长的黑发用冠束起,就连面容也在垂眼抬眸间含糊了特征。
第一眼,江晏青就明白,为什么牧劲等人提起使臣时是这个表情。
一眼看上去,他甚至都不太像个活人。
另一头,宁桉也注意到舞姬里直勾勾盯着她的那个。与先前那些含勾带媚楚楚可怜的舞姬不同,那人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嗯?
宁桉心头一紧,故作厌倦地挥退了其他人。果不其然,大殿门缓缓关上的一瞬间,那舞姬忽地一扯轻纱,露出惊艳又眼熟的一张脸来。
是个男的?!宁桉一惊。
那人猛地按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扼制不住的焦急与压抑哽咽着的庆幸,表情天崩地裂一般地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