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洛锦娘缓缓呼了口气,露出抹笑颜来。
恰好,院外有小厮疾跑来敲门,「刘妈妈,可准备好了,该去了。」
「来了!」洛娘子扼首回话,顶着一众姑娘的目光,站起身了。
宁桉指尖一紧,跟在洛娘子身后,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出院子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见远处,夕阳落在朱红的琉璃瓦上,都督府的绣楼高立,一片奢靡姿态。
「洛娘子,」小厮们抬了顶青布轿子,看着宁桉示意 「这是今日跟着娘子的侍女?怎么之前从未见过。」
「这是妈妈新带回来的,」洛娘子含糊笑笑,扯着宁桉上了轿,时间紧,小厮也不多问,抬轿就走。
小轿刚好可以挤下两个人,晃晃悠悠地,宁桉坐在上面,心底略微有些新奇。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轿子,但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半点不适应。
原主身体习惯了?
宁桉有些狐疑地想,手缩到袖口里,捏了捏那荷包里的珠子。
圆圆的一颗,摁在指尖上,莫名地让她安定下来。
「桉姐儿,」一直沉默思索的洛娘子却忽然抬头,牵住了她的手,「若是……」
她表情有些踌躇,「万一我们没筹够银子,你就偷偷出去吧……」
嗯?
宁桉一愣,洛娘子挽着她的手,眼神悲切,细细地解释起来,「前些日子外面来了户乡下人家卖女儿,你就是这么被妈妈捡进来的。你来时浑身是血,也因此没报上去。」
「如今你算不得极乐坊的人,到时候趁乱悄悄逃出去,去外面,也比被人压倒下面院子去好……」
宁桉喉头有些发涩,哪怕理智告诉她,刘妈妈救她的银子和三百两比起来,不过与杯水车薪。可这种真心实意的担心与惦念,还是让她没办法狠下心自己离开。
更何况,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贸然离开溪霞院,又真的好吗?
「总要先试试,」她垂下眼,和洛娘子贴在一起的手腕泛着微凉的触觉,「实在不行,还有其他法子。」
「嗯……」洛娘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好在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小轿停在都督府的角门,两人掀帘下车,和其他院姑娘们站在一起。
夕阳西下,夜色开始浮现。金碧辉煌的都督府,在灯蜡的照亮下,焕然若人间仙境。
进府之后,一群人来到主殿后的小屋,宁桉最后给洛娘子整理了妆容,握了握她的手,笑着看她和其他舞姬一起,进了殿。
随后,她换上丫鬟的服饰,在管事的带领下,到了另一头的殿角,等着歌舞完后接引洛娘子。
「这就是都督府么……」
隐在角落里默默等待,宁桉侧眼看着眼前一片繁华景象。朱门绣户、锦衣玉食,三百两银子困死了满园的女人,却连这算不上顶奢华的宴会半角都不够。
「这个越国,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着院内众人给她讲的,越国贫农的日子,宁桉不由得咋舌。
历史上各种各样的国家朝代多着是,可也没有哪个像这越国这般,统治阶级与非统治阶级割裂成这样。
「铮铮!铮铮铮——」
不知不觉间,丝竹声渐起,宁桉抬眼往殿内看,戌正时分,宴席正式开始了。
最前的主位上,坐了几个年纪不大的公子哥,皆金衣玉带,腰佩珠环。
作为主家,都督府牧骍牧二公子在大哥坐下后,才眼不见心不烦地坐在老对头对首,兴致缺缺地举杯酌酒。
「哟,牧公子,」他对面的太守府曹佳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今日不是你府上做宴,怎么,我来这你是十分不待见了?」
牧骍怒气一涌,啪地就把酒杯子往桌上一甩,冷声道,「有些人知道了还要来着讨嫌,可真是没眼见——」
「这可是你哥请我来的,」曹佳裴嗤之以鼻,「若是你请,你倒是看我来不来。」
说罢,他举起一杯酒,对着最上首的都督府长子牧荆一敬,干脆利落地喝了下去,倒悬杯盏,对着牧骍挑衅地笑笑。
「牧骍!」牧荆接了这杯酒,侧眼冷睨一眼自家弟弟,他知道两人向来不要好,可眼下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大庭广众之下掉份。
他懒得再看,一挥手,自然有管事带着歌女们上来,靠着乐声舞韵压一压这殿里冲天的火气。
宁桉混迹在侍者群中,见此情况,心下一紧。
「杨柳慢 ,环月瑶……」
琴弦骤起,她盯着台上,合着手默默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