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用兵用稳, 不要脑子一热, 就冲上去!」
大景罗将军, 花甲之年依旧身姿挺拔,气势汹汹, 中气十足, 一头花白的长发盘得整整齐齐的,一开口,满帐子都在晃。
「春花毒?!病了一个月也没想到和我们说一声, 怎么,想玩命啊!」
罗将军吹胡子瞪眼怒吼, 「多大个人了, 还这么莽撞,不顾及自己!」
「唉唉唉——」宁豫已经卸下战甲, 胸前背后狰狞伤口被细细包扎好,就连脸上细微的擦伤也被罗将军盯着上了药。
眼下他笑得一脸坦然又讨好, 「师傅, 别骂了别骂了, 桉桉还在这呢,给我留点面子嘛!」
「啊?」
宁桉一愣, 就见罗老将军更是来劲,重重一脑瓜蹦敲在宁豫头上。
「你还好意思说?!你就没想过万一你死在山林里, 她们可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呗,还能怎么办, 」宁豫朗然一笑,这点笑意竟然有些温柔,「我和筠筠说好了,无论谁先死了,另一个都好好活下去,要是危险了,连尸都不要收。」
「只希望,到时候黄泉路上,她扇我的时候,能手下留情。」
罗将军:「…………」
宁桉:「………………」
服了,宁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爹,摇了摇头,脑中不由得回忆起郡主府里流传的一桩逸事。
彼时她娘还是西南侯府郡主,名门贵女,主打的就是高不可攀。
那时宁豫还是罗将军手下的小将,意外见了西南侯府郡主,一见钟情,兴致勃勃,顶着罗将军恨不得生剥了他的眼神莽上去,开口就是一句,
「郡主!招婿吗,面首也行啊,免费的哦。」
这话放前朝,简直是惊世骇俗,满堂震惊,罗将军三魂失了七魄,一口气上不来,连忙上去拉。
可罗将军不知道,还是郡主的元宣筠也不是什么常人。
只见那华服少女眉梢一挑,兴致盎然地笑了笑,啪地一巴掌就上去了。
「啪!」
宁豫面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他也不恼,笑嘻嘻地看着元宣筠,少年方及弱冠,早在战场上厮杀过多少次了,笑起来的时候,却如游侠风流不羁。
「你长得倒是不错,」元宣筠面上笑意越发加深,捧着人脸左瞅瞅右看看,满意地点点头,安抚地在那猩红掌印上再一拍拍,「行吧,就你了!」
「好哦——」
话音落下,宁豫忽地笑开了花,扛起元宣筠,直奔西南侯府去了。
于是,一堆人惊掉的下巴里,一对惊世骇俗的夫妻,就这么成了。
想到这,宁桉忍不住笑了笑,这般离谱的爱情故事,套在他俩身上,竟然一点都ooc。
宁豫也是个人才,恋爱脑得比人事业脑还事业脑。
「我说不过你!」哑口片刻,罗将军一挥袖子,气冲冲地回到大座里坐好,拿了枚将旗对着沙盘沉思。
片刻,他突然顿了顿,半老的面孔上满是骄傲自豪,唰地把旗插入越地。
一旗落,战局生。
「做得不错!」
罗将军大笑着夸。
「哼,」宁豫也笑着看他,半晌摇摇头招着宁桉一起往外走。
身为女眷,哪怕景朝男女大防不严重,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开放,可作为郡主,宁桉也不应该住在军营里。
可宁豫才不在乎这么多。
宣武将军大手一挥,亲自在自己院子旁边给女儿分了块小院,风景好,位置优,旁边就是军营大帐,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这正合宁桉心意。
鬼知道在这边关地带,越国皇帝会不会脑子抽风想请她过去坐坐。
京城因为百家报,巴扎得勒想要把她绑到越国去一事,她可还记得呢。
「粮草被烧这事瞒不了多久,」一边走,宁豫一边和她讲,「最多不出下午,僵局就会破了。」
「阿爹,」宁桉微微拧着眉问,「你觉得……最后会是什么情况。」
「害,」宁豫笑了笑,「按照道理,我们现在应该乘胜追击,最好是一炮打到越国国都去。」
「但是这不可能……」宁豫叹了口气,「战争哪有那么容易结束,冬天到了,又要没粮了。」
他看看天边铅灰一片的天色,不知是不是战事里死得人太多了阴气重,经年累月地,洮山前线都看不见日光。
「估摸着,很快就要议和了。」
宁桉也看向远方,被高大的城墙所阻隔,她看不见真正战场的惨样,但只是在这边关前线,就已经能感受到狂风呼啸间的腥风血雨。
「议和之前,应该还会再打一次,」宁桉酝酿着说,「只是这一次,会是我们先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