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锅头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月前赵家得封皇商, 作为赵家商会手下一顶一的走商,马锅头也得了好, 能走官道去,一路来还能歇在驿站里。
这可比之前风餐露宿,往山林小道里钻舒服多了。
「天色黑得太早了。」想到这,马锅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天色,冬月来日头越落越早,眼下不过酉时,天色就已经黑得快看不清了。
「前面的!」马锅头高呼一声,骡子上的铜铃一响,最前方的伙夫立马就停下来,小跑聚在一起。
「天黑了,前面就是断魂崖了,」马锅头叹息一声,「找个地方,准备休息吧。」
「哎!」
走商的都是年轻小伙,手脚麻利,一时间,骡子被牵来栓好,树林里清出一片干净地来,熊熊的火堆燃了起来。
「断魂崖?」宁桉帮着收了柴火,好在冬日林间还有些残存的树枝,倒也不难找,他抱着柴,疑惑地看向马锅头。
「小公子没来过这地界吧?」马锅头举起酒囊子重重地喝了一口,才畅快地叹了口气,指向前方黑衣处。
密林尽头,被横生的枝桠映着的,是连绵一片高耸的山。
「前面那地界,早些年我们叫它断魂崖,」马锅头在地上取了根树枝比划,「山高林密就算了,最奇特的是那山像是被谁乱剑砍过一样,保不住哪里又冒出来个坎。」
「白日里还能勉力看看,夜里点灯费银子就算了,还看不清,总有些商队,赶着去,一不留神就死在里面喽。」
「死?」宁桉心头一愣,微微拧眉若有所思,「崖壁很高吗?」
马锅头来了兴致,手里树枝一划,划出条条歪歪扭扭的曲线来,「崖到不好说,有高的有矮的。」
「只是崖底小路太过杂乱曲折,掉进去了没人带,那可就困死在里头了。」
「眼下树叶掉得差不多了,山里大变样,就连附近村子里的猎户,也不敢贸然进去。」
「还好是走官道,银子不好挣啊。」宁桉叹息一声。
「是啊,」马锅头心有戚戚,也露出几分愁绪来,「还好官家把那段的官道给开了,不然……」
「就是官道绕远了,慢了好大一截。」一旁,有抱着囊饼的小伙走过来,一起坐在火堆旁取暖,也插嘴说了起来。
马锅头一脑瓜蹦翘在人头上,怒目而视。
「怎么教你的!慢点也好,我们就是挣点银子,谁家里没人等着,犯不着把命搭上去!」
「哎!马叔!疼!」
「哈哈哈哈哈打得好!」
一时间,火边热闹起来,宁桉接过囊饼,就着烧开的热水,一点点吃着。
她隐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心底默默思绪。
马锅头说得不错,但他瞒了一点。
前方的山,绕过去,可就是前线战场了。
宁桉回忆着百家报传来的消息,洮山一带,一直有种说法,断魂崖内,有直通北越的路。
说起来,洮山的地势颇为特殊,郡城北面是边关沙场,东西一带却被连绵的大山给围着,西南后方,就是北砚等郡,易守难攻。
近日里,有小道消息说,西侧的山峦里,有人影幢幢,常有鸟兽飞散。
宁桉心下发沉,也因此,才乔装打扮,混在马锅头商队里,从西南一侧出发。
「马锅头,」宁桉忽然发问,神色凝重,「您看,这断魂崖的山里,有没有可能藏着人?」
「什么?」马锅头一愣,呆呆地拿着烟袋。
营地里一下沉默下来,半响,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天老爷哎!」
马老六一手拍地一手捂着肚子狂笑,「小赵公子啊,我现在总算相信你没出过远门了。」
「人在这冬日大山里,吃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哈。」
宁桉挑眉看着众人,不耻下问,「我在南边长大,是没出过远门。我看着山里这么大,可否靠打猎为生?」
马锅头脸上也带着笑意,眼里却满是善意,他慢慢地解释。
「这断魂崖山不山崖不崖的,里面动物也鬼精,你看我们这一路来,可见什么猛兽了,这是天冷了全躲起来了。」
「能打到的,不过是几点鸟雀几只野兔,吃力不讨好,还不如多养点家畜撑着过冬呢。」
「嗯。」宁桉点点头,心底记下。
说说笑笑这么一阵,渐渐沉默下来,今日赶了一天路,明天还要绕远,商队众人吃饱后也没了玩闹的力气。
马锅头熟练地指挥着人守夜,其他人都挨着骡车靠着,趁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