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桉放下折子,手里抚摸着冰冷锐利的尚方剑,「请黄大人进来吧。」
高台下,吕长梁一听这话,两股战战,面如金纸,官袍下一片腥臭味传来,竟是硬生生吓尿了。
「大,大人!」他抖着声音喊。
山南提督黄有良,总管省内所有事务,是郡守吕长梁的直系长官。
他年过四十,一身红色直襟,环佩戴冠,衣袍齐整。被杜景珩引进堂内时,一眼看见这狼狈一幕。
黄有良眉毛不由得跳了跳,挤着副笑脸开口,「下官不知巡抚大人已至,加之省内事务繁多,来迟一步,还望大人恕罪。」
宁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中账册一甩,啪的一声巨响。
「不迟,黄大人来得正好,正赶上本官问斩叛贼一幕。」
「啪!」
黄有良色变,震惊地看着朗月郡主袖手一抽,寒光出鞘,锋利冰冷的长剑直抵吕长梁脖颈。
鲜血缓缓流下,剧痛传来,吕长梁瞪大双眼,厉声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
「郡主这!」黄有良下意识拦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慑人的气势逼了回去。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黄大人是要谋逆吗?」宁桉冷声发问,手中剑再逼一寸。
「这,这,」黄有良神色一惊,下意识回话,「不不,巡抚大人,下官不敢。」
宁桉笑了笑,俯下身看向吕长梁,「还记得我昨夜说的吗,收好你的脑袋,等我来取。」
「吕长梁啊吕长梁,我本以为你就是能力差点,没想到你竟然敢收越国的银子。」
轰——
此话一出,满堂色变,黄有良不可置信地瞪着北砚诸官,对上一双双躲闪的眼神,大惊失色。
「你们?!」
「大人,」卢浔忍不住求饶,「我们冤枉啊!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那圣光教与越国有牵扯!」
不是爆炸案处理不当吗,怎么又牵扯到了圣光教了?!还有越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有良脑内嗡嗡响,这几年吕长梁没少给他送银子送人,他还想着赈灾不力这件事拉他一把,没想到这孙子暗地里给他惹这么大的祸!
早知道牵扯到越国,进来的时候他就一句话不会说!
想到吕长梁给他送的银子可能是赃银,还在他的府上,黄有良一时间坐立难安,心慌意乱。
宁桉冷眼看着黄有良追悔莫及的神色,暗地里摇头,做上属做到黄有良这份上的,也是没谁了。
难怪这人京城关系跟网一样密,都没能调回京去。
「黄大人,」宁桉指了指地上的册子,冷眼看向北砚众官,「既然诸位大人不愿意说实情,那好,我来说。」
「圣光教导致平康坊大爆炸,一时间伤亡无数,吕大人查不出来就算了,竟然还敢收受圣光教的银子?!」
宁桉一句一句地说,吕长梁涕泪交加,抖着手指着卢浔怒骂,「大人,都是这个贱人啊!下官不知道啊,是这个贱人说有商人愿意献银子重修平康坊的!」
「我!」卢浔面色一白,焦急开口。
「慌什么,」宁桉冷声打断,「卢浔被你指派去重修平康坊,因畏惧巡抚到来导致你两官帽不保,于是放弃灾民,彻夜赶工,修了个花架子,可惜银子还是不够。」
时疫传染性强,城外可以搭个棚子暂住,可万一郡城里也爆发起来,那就不够了。
刚好,平康坊大爆炸,附近的百姓都避着那走,虽然是个花架子,但总比没有强。
为此,宁桉特意让将士去查探情况。不料,卢浔等人还真是给了她天大的惊喜。
为了省钱外加赶工,那些外墙都和纸糊的一样,几个将士用力一推,房子竟然倒了?!
看见碎块落地扬起灰尘的时候,宁桉脑子都炸了。
她看向卢浔,「于是你接受了伪装成富商的余家寨寨主的贿赂,帮他引荐一个人给吕长梁。」
宁桉轻讽一声,「至于代价,则是他彻底垄断城内的米面交易,官府只是表面过问。」
那日进城的时候宁桉就察觉了,城外检查的将士看似是收了余老六的钱才查得不严,可实际上,那几日满城戒严,若不是上头示意,那官兵会敢?!
不是个个都是只要银子不要命。
卢浔不曾想一切被查得这么干净,一时间心如死灰,不甘心地哀嚎两声,「大人,下官当时不知道这事啊!这,这也是想早点修好平康坊好让百姓住进去!」
道貌岸然。
宁桉算是开了眼了,如果说先前的王怀等官员是伪君子,这北砚上下,可尽是真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