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仪公主笑意不变,眼底划过一丝悲哀,微微底点了点头。
这下宁桉是真的想骂娘了。
玉玺一事,放在现代人眼里,那就是个芝麻大点的小事,不就是没了嘛,造假一个,谁能说我?
可在封建的古代不一样,玉玺所代表的,是正统。
底层的老百姓不在乎谁当皇帝,可深受儒家观念陶冶的士人阶级在乎。
君不见,曹操势如破竹,却还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清朝早期统治者圣明者不计其数,百姓算得上安居乐业,「反清复明」的活动却依旧贯彻整个朝代。
隆狩帝手里的玉玺是假的,落到他人口舌里,那整个元家皇室,都不是受命于天,都不是正统。
这对一个新王朝来说,是致命的。
「阿娘,」把思绪一理,宁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往正元殿走,「我先进去了。」
鸿福一直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们,见宁桉动作,连忙走上前传报,引着人进去。
大殿里沉香如故,隆狩帝冠冕遮面,端坐于高台之上,见人进来,锐利地眼神直勾勾地扫在宁桉身上。
早有宫人把王怀一事告诉他。
「你想清楚了?」沉默片刻,隆狩帝不辨喜怒地开口。
「想清楚了,」
进了大殿之后,宁桉反倒轻松起来,她笑了笑,直直地看着高台上的隆狩帝,「当个富贵闲人有什么意思,人生就是要奋斗才好玩嘛。」
她知道隆狩帝什么意思,其实,隆狩帝给她那块富贵闲人的牌匾,是一种举重若轻的惩戒,也是一种默不作声地期许。
——只要你做个富贵闲人,就不用站到台前来,就不用面对那些风风雨雨。
宁桉不想当笼中的金丝鸟,躲别人怀里过一辈子。
他就知道会这样……
隆狩帝叹息一声,手一挥,有人递了个匣子下去。
「这是最新的线报,看看。」
***
另一头,宁桉前脚出了郡主府,后脚消息就传到江晏青手上。
「出去了么……」
站在窗前遥望远方,江晏青的声音微微颤抖,手下听见他开口,却没听清,狐疑地向前凑凑。
「去了也好。」江晏青眸色沉沉,慢慢地取下额间的红珠。
申时一刻,荒庭日欲哺,暖融融的太阳照在小院里,屋子里却点上了烛火。
江晏青把那红珠往焰尖上一移,剎那间,烛火发出辟啪的炸裂声。
在令人心惊肉战的声音里,那颗小小的红珠黯淡、失色,却又在某个时刻悄无声息地褪去晦涩的外表,有暗金的纹路显露出来。
江晏青就着额带,轻轻擦拭,黑色的药粉渐渐消失,摇晃的灯火下,那颗珠子一改先前模样,张张扬扬的红,耀眼灼目的红,有暗金纹路盘旋其上,勾出藤蔓模样纤长的纹理。
美轮美央,只一眼,就能牢牢勾住人目光。
「主子,」下属瞟了一眼珠子,不敢再看,匆匆忙忙地推开屋门,「那边联系上了,要不要走了——」
灯火下,江晏青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取下一个紫檀盒子,小心翼翼地把红珠放在内里。
「走吧。」
他头也没回,打晕暗卫,悄无声息地离开。
半刻钟后。
郡主府外,元泽玉神色匆匆,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又惊慌失措地离开。
城外小巷里,江晏青神色冷淡,看着那人从巷子深处慢悠悠地走出来,颇感趣味地笑着。
「原来是你——」
有马车掀开帘子,江晏青抬眼望去,月娘坐在车里看着他,目光像是悲凄,又像是得愿以偿。
「晏青,」她轻飘飘地喊,「到阿娘这里来。」
昔日冠绝天下的花魁行首,只是简简单单说句话,都像是卢月畔少女的歌声。
江晏青沉默地看着她,半晌,起身跨马,伴在了马车一旁。
「江公子,」
巴扎得勒笑得意味深长,「回越国的关卡已经打通了。」
「请吧。」
第43章 惊变 (五)
天色已黑, 次日卯时的时候就要上朝。唐正浩已经梳洗罢,准备安寝。
「老爷!老爷!」
烛火才刚熄,就有侍童急吼吼地跑过来敲门,「宫里来消息, 要官员立即入宫面圣。」
「什么?!」唐正浩大惊失色, 急急忙忙坐起来套衣服, 「可有说什么事?」
侍童摇摇头,面色不安, 「没说, 但是隔壁卢大人、罗大人家也动起来了——」
唐正浩脸色巨变,这么晚了,一次唤这么多官员进宫, 估摸着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