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足以称为‘惊扰’。”
当她看向监控,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监控画面中的人浑身赤裸,头和四肢都被束缚在刑架上,蒙着眼睛,嘴被牢牢塞住。子弹在肩膀留下的疤被纹上了一朵曼陀罗遮挡——艾唯并没有见过,应该是刚纹上不久的,四周的皮肤在温度的折磨之下早已失去了泛红的能力,花朵的颜色却并没有暗淡分毫。
那一抹鲜红如同一支利箭,直刺向她的心头。
“这就是你说的‘一出好戏’。”艾唯冷冷地质问。
“我以为你会喜闻乐见。”安吉莉亚说。
“曾经有一位生意伙伴,送给我一套控温系统。他们将这套系统用于种植业,我认为仅仅将这当成中央空调来使用,实在是过于浪费了,就请他稍微做了些改良。”秦月姝认真的向艾唯解释,然后笑了笑,“艾唯小姐应该听说过,当隐君子毒/瘾发作时会感到忽冷忽热,当然这只是症状之一——但是像这样,会将伤害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似乎没有必要让她这样一丝不挂。”安吉莉亚更像是在做什么研究,皱着眉头一丝不苟的斟酌。
“不,柏莎院长,你不知道,早些时候,她会试图用各种方式自杀,用衣物做绳索自缢,撞墙,咬舌,甚至会用指甲割腕,虽然现在已经不会这么做了,但我依然不敢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秦月姝耐心地解释完,又笑道,“阿淮偶尔也会有脾气,这一点艾唯小姐应该有所体会吧?”
艾唯紧紧盯着显示器,指甲陷在手掌中,才维持住了声音地平稳:“她有成功过吗?”
“怎么可能,她不是正好端端地在里面吗?再者,那样艺术品般的身体,也不该留下任何疤痕……啧,可惜了。”
实时温度显示为零下二十度,数字在不断变化,在监控室能够听见微弱的呼吸声,像是潜意识中呼救的本能。安吉莉亚像是觉得惊讶,调高了音量,颤抖的呻吟声如同潮水,断断续续地蔓延开,充斥在安静地房间中。
“她哭了?”安吉莉亚问。
“她从不会哭。”秦月姝回答。
不会哭吗?
艾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些夜里,沿着她肩头滑落的泪水,那大概是一种精心掩饰下的表露——记忆中的泪水如有实质,滑过后背时连她的疤痕也一并痛痒起来,她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肩膀,意识到的时候,却只摸到了自己的发丝。
有人宣泄痛苦的方式是折磨他人,有人却只会折磨自己。她感到疑惑又怅然,发丝的柔软从指尖到心头,化为一丝无言的苦涩。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安吉莉亚露出怜惜地神色,“让人心生不忍。”
这样说着,她那双含笑地眼睛扫过艾唯的脸,后者视线落在显示屏上,却是没有焦点的,仿佛沉浸在无法自拔的回忆中。她走向监控室的门,轻轻敲了两下。
“安吉莉亚!”艾唯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没来得及多想就将她拦住,低声喝止,“你想干什么。”
“做一些你想看到的事。”安吉莉亚平静地对她微笑,直视着她的眼睛,开门对安助理说,“把药拿进来。”
“不行。”艾唯语气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
安吉莉亚不解地问:“为什么?”
艾唯深知,此刻开口阻拦就等于亮出自己的软肋,无论是爱意还是单纯的善良,在权力的争夺中都是应该被隐藏的东西。收紧的拳头,颤抖的呼吸,慌乱的心跳,都将成为让人拿捏的筹码。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不是你那些愚蠢的兄弟,可以随意拿来当试验品。”艾唯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余光瞟过秦月姝,压低了声音,“别太心急了。”
秦月姝沉默地投来一瞥。
“你是担心她,还是真的在担心我‘太心急’?”安吉莉亚问。
“……你自己知道。”
“秦夫人应该更明白吧?”安吉莉亚把手搭上艾唯的肩膀,越过她将视线转向秦月姝,温声细语,“小孩子总是叛逆不听话,有些时候,惩罚会更加让她产生逆反心——但如果是‘奖励’呢?”
秦月姝并没有否决她的提议,只是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我的人,怎么教恐怕还轮不到柏莎院长决定。”
“我没有替你您做决定的意思,只看您如何取舍。”
艾唯毫不怀疑秦月姝会不会接受这个提议,不被信任的狗该如何对待,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就像安吉莉亚知道这一点才敢如此试探一样,艾唯不会高估秦月姝对秦淮的感情,何况这并不意味着秦淮会彻底无用,她会更听话,更加百依百顺,然后在能替代她的人出现后彻底消失——帝国疆域广袤,有无数孩子等待着某个人伸出援手将他们拉出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