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察觉到她想说什么,表情一僵,随后冷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说不定追查到最后,你要与之为敌的,是你正信赖着的家人或者同伴,他们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加强大。”
手里玻璃杯中的水微微荡漾,秦淮抬起头,目光微颤。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圆满还是痛苦,她们个人看来轰轰烈烈的人生,只不过是历史洪流中不起眼的一道水波。蒙蔽于洪水中的人无法窥见前路,而清醒者孤零零的呼喊再如何撕心裂肺,不过也只是蚍蜉撼树。
既然如此,为什么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要查下去呢?
彻底地麻木与清醒地无力,究竟哪个更痛苦?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着,转瞬而过。但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最后也没有问出口——多么荒谬的问题,以至于她怀疑自己大脑因为病痛而出了什么故障,她打定主意报仇那天就没有犹疑不决过的事,难道事到如今要萌生退意吗?
不可能的。
“抱歉。”秦淮低声说。
洛斯盯着她看了半晌,对此置之一笑:“你是想问艾唯吧?”
秦淮淡笑着说:“她以后会继续配合你们工作的。“
洛斯:“‘以后’。”
“我希望你……让她活下来。”
洛斯不置可否,等着她说下去。
“她有家族,有同学,有下属,有比我更广的关系网,将她留下,对你们的工作会有帮助的。”秦淮静静地看着水面,细小的气泡悬浮在杯壁周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个,看着它随着自己的动作上浮,在将要浮上水面之际消失不见。
“我可以协助调查,或者别的什么,我可以出面作证,继续留下来做眼线,我都配合。”
这种时候,还在试图用“价值”来说服别人,洛斯顿时来了兴趣:“长老会一定要她的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可以帮她假死。”秦淮抬起眼,“一具尸体的事,很简单,不是吗?”
“公然在公职人员面前蔑视帝国法律?”洛斯笑了,“而且,有没有人对你说过,随意许下‘什么都可以’这样的承诺,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秦淮扯起嘴角,脸上浮现起一抹苍白的笑:“当然。”
“好吧,我们说点实际的。”洛斯指尖点了点桌面,“你所说的‘价值’姑且不论,但是这些话,有人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
床上的人一抖,水杯掉在床上,打湿了被褥,她猛地转身看向房门,洛斯看了一眼时间,起身说:“而那个人的性格,你也知道,所以,好好考虑一下你的话。”
“以我们的权限,可以把你‘扣留’在此两天整,除去刚才,你们还有三十个小时仔细商讨接下来的选择——请进吧,艾唯小姐,我不打扰二位了。”
第63章 做我一个人的爱人
秦淮会怀疑这是药物带来的幻觉,若不是她感知得到眼前人的温度与气味。这场计划之内的重逢,她原以为自己会再平静一点,就像不久前对洛斯说出那番话时的心情一样,早有预料,就不该有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
可门一关,艾唯坐在了她床前,秦淮一言不发地扯下了她的手套,手背上的针孔、以及周围一圈淡青色清晰可见。
加速的心跳之下,她没了试图保持冷静的心思,她的手开始颤抖,一把拉开了艾唯的衣领。
第一眼,她看见了领口处隐约露出一截绷带,从肩膀,到锁骨,绕过纽扣以下的部分,肤色苍白到几乎要与洁白的绷带融为一体——来之前,艾唯大概换过药,血已经止住了。
于是明明只分开了两天,艾唯在她眼中却几乎形销骨立了起来。秦淮没有继续看下去,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问:“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离开了医院,刚刚到卢港。”
“我在问你,肩膀,是怎么回事。”
艾唯皱了一下眉,轻声说:“秦……”
“你个混蛋……”秦淮紧紧盯着她的领口,好像在试图拦住自己不要动手扯上去,这种克制相当困难,以至于她握紧拳头骨节咯咯作响,“不是说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吗?这是什么部位,再偏几公分,你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这是要开始算账吗?”艾唯覆上她的手背,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指,“从哪里开始算?从你和柳梦约好,将‘刺杀我’的罪名嫁祸给秦月姝开始,还是从你故意激怒秦月姝,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开始?“
“我知道了。不如从两分钟前,你同人一起密谋着安排我的死活开始,怎么样?”
终于忍不住,秦淮用另一只手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如果你一定要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