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泠也正在暗处偷偷看着他们。
风轻拂过,卷起她如海浪般潋滟的裙摆,没什么动静,却依旧惹得如惊弓之鸟的她又往后面退了一步。
金吒追上了哪吒,沉默一瞬才开口:“我不过问你一句,并非要罚你。何必对自己这么狠?”
哪吒没吭声,敖泠的目光也冷了下来,只觉这个叫哪吒的,的确是狠。
陈塘关军营的军罚很是吓人,长鞭挥下触目惊心,虽然只是幻境,痛感却是真实的,哪吒却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并不知道哪吒自小师从太乙真人,长者并不会照顾人,虽学得真本事,但也吃过不少苦头。
有一年哪吒被投奔截教的申师叔构害掉下山头,擦得浑身都是伤,肋骨都断了几根,伤口深可见骨,也还忍着回了金光洞。
后来他奉命镇守陈塘关时,也才七岁。但从军修行上阵冲锋,从未有惧,向来是锐不可当的前锋。
因为他清楚他之后的使命。
这都算不得伤,哪吒并不在意,只是心里总觉得异样。他真的在此处吗?
敖泠也蹙着眉,没有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见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又露出迷茫来,她微抬手腕,又施了一个法诀。
远处一对中年夫妻缓步走来,男人藏着满身肃杀之意,却装得温文儒雅,此刻正一言不发,神色冷凝。女人姿态雍容,却也目带疲态。
金吒率先看见了人,拱手行礼:“父亲,母亲。”
哪吒却没理会他们。
匆忙布下的幻境里,敖泠能得知的不多,只能凭着心意随手施法,皆是试探之意。只见李靖怒从心起,扬手便要掌掴哪吒,可手还没扬起,便被哪吒握住。
哪吒眼底冰冷一片,甚至有杀意在涌动。
他薄唇轻启,还停顿了一下:“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李靖眼中俱是滔天怒火,反问他,“你这逆子竟敢当街杀人,如此目无王法,可曾将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
哪吒丝毫不惧,甚至有些讽刺地望着他,唇角勾起:“我杀了谁?”
“今日你当街强行拦下一个小姑娘,反手就将她杀了,还想抵赖不成!”李靖挣脱开来,往后退了一步。
但敖泠看得清清楚楚,是哪吒刻意松开的。
他果然还是怕他爹娘的。
心中犹自松了口气,敖泠心想,既是如此,便由他爹娘在幻境里磋磋他的锐气,他不怕疼那便多受点伤吧。
殷夫人的声音也透着寒意:“哪吒,我辛苦怀你三年六个月,你却肆意妄为恶意杀人,怎会如此不服管教?”
“休与他多说,今日我不将这逆子打死,我不配做这陈塘关的镇关大将军!”
哪吒冷笑一声,唇角的笑意讽刺冰凉。他眼底森森怒意,似乎透过殷夫人在看别人:“你在找死?”
敖泠一愣,此人怎能对母亲如此不敬。还没反应过来,哪吒却猛地看向她的方向。
他的目光如炬,杀意乍现,明明修行的是阳炎之术,周身气场却冷得像数九寒天。
微抬右手,他腕间的金镯子破空而出,势不可挡。
那灿华流光的金镯有蹊跷,大小随心变换,化成正好能套进她脖子的大小,是奔着绞断她脖子的锐意来的。
敖泠神色一凛,这才晓得他早就看穿了她的法术。危机感油然而生,她几乎使出浑身的灵力,以双刺一挡,竟真把镯子卸了点力,抽出空隙来跑了。
幻境倏然崩塌破碎,哪吒神色晦暗不明。
敖泠一刻也没多留,趁着混乱向东海而去。
海面平静无澜,碧波蔚蓝叫人心中安宁,潮咸海气是敖泠惯常习惯的味道。
才稍停脚步,她心中又在思忖着,一个人族的少年何以能如此轻易将她捉住,还破了她的幻阵,甚至险些被他绞杀。
但不容她多想,哪吒竟然已追了过来。
敖泠眼中露出一丝狠厉,正好三哥给了她法宝,不如叫三哥来教训他。可才有这个想法,心里就蓦地一悸,似乎内心深处并不情愿叫敖丙过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犹豫中,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
一狠心将心头血祭入阵中,又挑了才从海藏深处拿来的火灵剑作为阵眼,这柄剑她取了名字,唤做流刹,灵力强厚极适合布阵。
东海有两道绝学秘术,一道是读心之术,窥探人心,明辨人心;一道是幻术,幻境布下,扑朔迷离;这两种法术通常都是相辅相成的,听上去似乎没什么杀伤力,却能混淆视听,让人神智颓溃,能练到出神入化者,甚至能化虚为实,杀人于无形。
她读了他的心,又框他入幻境,此刻他必定是恼羞成怒,火大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