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海底烈焰莹莹,入目赤红,蔚蓝海水染上血色,随着海浪掀起一阵血雾。
少年手执短刃,削肉剜骨,鲜血如惊雨直下,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线。
东海的丧钟一声高过一声,肃穆威严的声音直要击溃她的耳膜。
“敖泠,你犯东海杀劫,本该身死偿还,此番可认罪?”
空寂渺然的声音了无感情,不断控诉指认着她,让她心中真的恍惚生出一股死念来。
是她真的有罪么?
“我......”
忽而一抹鲜亮的红绸穿过云雾,在她眼前抖落成画,卷上禁锢住她的锁链。
有人在惊呼三太子。
熟悉的声音穿透了云间,清冽又锋锐,他厉声恨言:“若天庭非要逼我,我便反了这天庭!”
“谁若拦我,我便杀谁!”
“李靖,你不顾与燃灯的约定,我先杀了你!”
她什么也看不清,心口的疼痛令她几乎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喧嚣渐止,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艰难的呼吸声,连带着身后压着她手臂的天兵也松开了手。
有人拨开云雾,一柄紫焰火尖枪凛冽无比,卷起尘埃破晓。
哪吒鲜亮的红袍染了暗色,明明血浓如墨,满头满脸皆是血,可眼中的三昧真火熊熊燃烧,涤烬世间污祟。
他伸出手来抱她,温暖炽热的怀抱熨帖了她惊慌失措的心。
“都结束了。”清朗的声音有一丝颤,可却那么坚定,“我们回家吧。”
家......
她被迷雾中的瘴气搅得灵识不清,头疼欲裂:“我的家是......”
她还有家么?
哪吒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顿了一会,嘴唇微动:“阿绫,我们的家,还记得么?”
“......”
迷雾渐渐退去,海岸线笼罩了一层辉光,她抬眼看去,云层间若隐若现的尽是手持兵刃的天兵天将,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她忍不住往哪吒怀里缩了缩。
哪吒捂住了她的眼睛。
枕在他的胸膛间,她恍惚想起来,她的家在三千里往西,是一处漫野飞花的山谷。
是她和哪吒的家。
所有硝烟最终平寂,天兵尚未动作,有人来了结了这场仇怨。
南海修行的惠岸行者木吒御风而来,奉观世音之命带来佛门口谕,与之同行的还有文殊菩萨座下的大弟子,如今已身在灵山如来佛祖之处任职为前部护法的金吒。
两人皆是佛门贵子,携的是西天佛门之令,无人能拦。
“诸余罪中,杀罪最重;诸功德中,不杀第一。冤深似海恨难平,可昔日东海龙王早已力证敖泠无罪,天庭何必赶尽杀绝?”
昊天圣人肉身成圣,三千劫始证金仙,又超过亿劫,始证玉帝,早已超脱三界外,无心亦无情。
天纲天则已定,不容任何人置喙,可佛门如今势重,天庭即便有抗衡之心,也终究心有余力不足。
天庭最终撤了兵,向西天允诺再不追究。
大雾散去,敖泠看见了不远处的敖丙一行人,除却他,还有黎生和昏迷的年年。还有.....一个如密境中一样身着龙袍的青年。
那身龙袍像是她的噩梦,她的心颤了一颤,后怕让她忍不住搂紧了哪吒,似乎这样才能给她一点慰籍。
海面已经平静下来,碧海晴空,可手持玲珑宝塔的李天王却尚在云端,并未离去。
他飞身而下,面对着三位昔日的儿子,痛心怒吼,几乎崩溃:“我没有害她!是天庭发现了她的踪迹,与我何干?”
玲珑宝塔迸发着七转流彩的光,明明耀眼夺目,流转着温润的光晕,却是杀人利器。
“哪吒,你教唆金吒木吒忤逆我,为子如此,大逆不道,我今日便收你进宝塔,叫你好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金吒拦在了李靖身前,语气平静:“释迦牟尼尊者已授下密令,玲珑宝塔与佛有缘,让哪吒认塔为父。你与哪吒再无父子干系,何来大逆不道之罪。”
“那我以塔镇压他又如何?”
金吒一刻也没迟疑,看他的眼神也尽是疏离:“不是不可,但因果未成,你要自行承受其反噬。”
哪吒嗤笑一声,犹自抱着敖泠就要离开,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李靖脸色难看,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管不顾,只得又去拉二儿子木吒。
“你们是我的儿子...佛门禅修千年,千年间竟连一句话都不愿对为父说,难道这么久都不够了结当年的怨吗?!”话至最后,竟也有一丝哽噎。
木吒却看也没看他,神色坦然,双手合十:“施主,佛门修行,六根清净。我早已看开,也望施主莫要陷入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