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泠的脸色瞬间就冷了。
昨夜才说得好好的,不会丢下她的,今日一早却不见了人。
天光熹微,阳光洒在木桌上,一张字条被瓷瓶压住,格外醒目。
她起身下了榻,瞥见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力透纸背,又略微有些潦草张狂,似乎留得很急。
是哪吒留了字,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好歹是听进了她的话,晓得留句嘱咐,可是她心情半分未见好转。
门外有人轻轻叩门,声音如玉碎清冷:“阿泠,一起用早膳吧。”
她不想,婉拒了,敖丙却说黎生与年年都在楼下等她了。
因有黎生在,她不好再拒绝,只是有些纳闷怎么两个姑娘家这就玩到一起去了,略一思索,便推门而出。
一张小脸未施粉黛,却清丽无双,恍惚让敖丙想起了从前在东海里。
曾经他们也是有温情的时候,敖泠邀着他去角元殿中小坐,他会带上她爱吃的茶点,陪她嬉闹。
她在殿中一向是随性的,只用一根珊瑚簪将发挽了,眉若远山,唇红淡淡。
还能回到那时候么?
他瞧着她疏冷的神色,没有多说。
“所以那人就是哪吒?”还未至桌前,敖泠便听见敖年年含娇羞涩的声音。
“照你形容的,应当是吧.....”黎生语气不太确定,打了个哈欠。
她拢在袖间的手微微蜷着,面上没什么异常。
黎生见敖泠来了,忙让出位置来给她坐:“阿绫,哪吒是不是来了?”
敖泠没否认,点了点头。敖丙微抿着唇,落座起便不再说话。
黎生替她夹了一筷子菜,挑得都是她爱吃的:“年年说在客栈门口撞见他了,又急匆匆走了,你们见过了吗,他怎么不留下呀?”
她怎么知道。
想起这件事就来气。
“是呀。”年年笑得娇俏,细看脸上还有一丝红晕,“堂姐,你的哪吒哥哥长得真俊俏。”
敖泠瞧着年年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却没说话。
敖年年并非故意的,心思单纯,说出来的话真心又直接。
“他还会回来吗?”年年语气中有些小心翼翼的期待。
但她还未来得及说话,敖丙已经放下筷子,声音颇为严厉:“年年,没有规矩。”
年年怕他,没敢再开口。
敖泠没有胃口,随便吃了一些便想回房中。
“不如陪你出去走走吧?”但敖丙见她心情似乎不好,陪着她回去的途中,斟酌开口。
她抬眼看他,心中总觉得他非是这样的人,又何必在她面前做小伏低呢。
“不必了。”她心中已经很不是滋味,自己扫兴,不想扫别人的兴,“华盖星君,我想你是心中有郁结,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纠结了。”
可敖丙抿着唇摇了摇头。
“阿泠,这是我欠你的。”他声音苦涩地化不开。
他将她害得那么惨,李哪吒都能为她将听涟寻回来,他难道就不能做些什么补偿她吗?
可这是上辈子的事了,敖泠真的不想追究了,最终她闭了目,逼着自己将声音冷下来:“欠了就欠了,我不用你还了。”
她想到昨夜,哪吒其实还与她说了一些往事。那时他抓着她的手,覆上他的心口。
“记不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我没有心跳?”
她没有说话,不知如何开口,灵台隐隐作痛,她透过识海看见自己的龙身不再是雪白一片,青澄色的龙鳞斑驳稀疏,压得她心中喘不过气。
“因为我没有心了。当年是你以身作抵,护我周全,将心给了我,可自己却身死道消。”
她想哀鸣,藏在袖间的手在发抖,不愿让哪吒看见。
“......我害死了你。”这是哪吒的执念,他的声音晦涩。
她打断他,心也在一抽一抽地疼:“别说了。”
可哪吒沉浸在情绪里,仓皇无措,眼中的火光忽明忽暗:“好不容易找回了你,可你失了记忆,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也不想啊,更不愿他这样陷在里面。
“记得这一切的只有我。”
那一刻她头痛欲裂,终于惶恐地捂住了他的嘴,颤声不止:“别说了,别再说了......”
为什么要回忆那些深渊下的痛苦呢。
她不想记起来。
哪吒眼中也渐渐恢复了清明,他甚至有些错愕又痛苦,最后闭上眼抱住了她。
他们在黑夜中汲取彼此的温度,相伴十年的默契让他们在那一刻缄口不言。
没有人能释然,但她想做第一个放下的人,因此也这样劝敖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