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浩劫里,无论是陈塘关还是东海,亦或是她,最后其实都成了天庭与天道相争的棋子。
三教封神,无人幸免。
“师兄的法庙应该也快修建好了,你若想去,再歇息几日便去吧。”
金霞童子最后交待一句,便也掩了门帘离开。
洞内只余敖泠一个人,她心中有很多事,再也睡不着。扶着床沿支起身子,她看着与离开前别无差异的布局,心中有些涩意。
金霞应是将哪吒自刎那日的东西都收了回来,乾坤圈等法宝都一一搁在桌上,原本流彩熠熠的灵物因为失了主人,变得暗淡无光。
她下意识拂过每件法宝,乾坤圈与混天绫顺着她的灵气发出轻鸣,似乎极为亲近她。
就好似她的流刹剑亲近哪吒一般。
敖泠抿着唇,没做停留,而是将掌心覆在那件残破不堪的红袍上。
衣袍抖开,血迹早已干涸,原本鲜亮的颜色被染得深如赤墨。
一道道血痕,全是哪吒的血。
她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灵力,一层层覆盖上血袍,最终将它还原成原先的模样。
微微一瞥,她却见翻落的乾坤袋露出一角青色。才往里面一探,却见藏了清一色的青裙子。
她瞬间想起了那日哪吒陪她去买衣裙,掌柜的异常模样,分明在说的是三公子怎么又来了。
唇角荡起一抹笑意,又有些苦涩,她知道那日是怎么回事了。
因是知道了,明了他的一腔心意,又更觉得心急。
敖泠心中总觉得担心,怕出什么差池,暗自调息了一番,直到天上挂满星霜,感觉灵力恢复了不少,便去向太乙真人拜别。
修行之人并不将昼夜分得太清。
太乙真人正在夜观天象,听到她要辞行,只叹了一句:“就知你心急,且去吧。”
敖泠比起哪吒,到底更通世故些。
哪吒要积攒功德,有她陪着哪吒,倒也是桩好事。
敖泠得了允许,不多言便要离去。
“对了,定魂珠内还有一缕魂魄.....”太乙似有些疑惑。
她脚步一顿:“是我母后。”
三界轮转,凡是该投生的魂魄,都不该停滞无往。
敖广将母后的魂魄扣在龙宫里,又无灵力支撑,魂魄远比哪吒的更为薄弱。因是如此,她只能用定魂珠去温养母后的魂魄,待到魂体平稳,再送入轮回。
“天机不可泄露,但总有可言之事。”太乙真人沉吟,最终告诉她,“东海也将更迭新生。”
她嘴角带了点清浅的笑意,漫上一双潋滟的眸子。
“我知道。”
......
月露微凉,敖泠指尖挑了一抹莹蓝的冰焰,飞身落在翠屏山上。
这里有好几处道观,最大的那座是昊天玉帝的行宫,立在最高顶。法相威严俯视众生,她甚至能看见蓬勃的灵力荡漾在山顶,是香火鼎盛的功德之力。
她视若无睹,水袖一扬,将灿红的混天绫抖开,让混天绫带着她去寻找哪吒的法庙。
山间更深露重,露水浸湿了她的袖袍,等她找到的时候,却发现里面颓然地坐了一个人。
因她周身燃着莹亮的冰焰,又悄无声息地降临,直将法室中的人吓得失神。
可那人语气凄然:“哪吒——是你回来了吗?”
是殷夫人。
殷夫人拽住那一抹稠亮的红绫,满脸泪水,神色憔悴。
“哪吒,你回来看娘亲了对不对?”
敖泠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软了声音:“夫人,是我。您可有印象?”
殷夫人愣了一下,似在仔细辨认她的声音,将那片混天绫拽得更紧了:“那日,是你带着哪吒走了......”
敖泠点头,正欲解释些什么,殷夫人又道:“你是……曾在哪吒的西院住过的阿绫,对不对?”
她才想起当初她住在总兵府里,殷夫人也是知情的。
当时随意取了个名字,没想到殷夫人记得这么清楚。
她屈膝去扶殷夫人:“对,是我,阿绫。”
殷夫人一双眼都快哭瞎了,她努力想看清敖泠的模样,却只能颓然地掩下眼眸。
许是因为敖泠是曾陪在哪吒身边的人,殷夫人的敌意消退了。反倒是像好容易找到了交谈的人一般,打开了话匣子。
“太乙真人托梦给我,让我替他建法庙,这样他还能活过来……”她很不确定,语气悲切无助,“是真的吗,我的孩儿真的能回来吗?”
哪吒日日出现在她的梦里,可每次都是眼神决绝淡漠,他手握短刀,一刀一刀刮在自己的皮肉上,让她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