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呢?东海——”将她囚禁海藏之下,不顾凡人生死,逼陈塘关献祭幼童,这些龌龊事算什么?
这些才是因,哪吒杀入东海才是果。
如今他们又造杀孽,凭什么要哪吒身死来偿还?
可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悲愤嘶哑地大吼。
“住嘴,因果之事,岂容你妄加揣度?”
她恨极了,有天庭布下的天幕阻隔,锁龙钉失了灵力,她一摆尾将其震断,一阵淡淡蓝辉后化身为人漂浮空中。
妍丽浓墨的红衣与血痕交织,她将失了骨血后几乎没有重量的哪吒抱在怀里,眸中已浸满泪珠。心中的愤怒在叫嚣燃烧,化为刻骨的怨恨,她甚至想现在就将敖泯诛杀,这才算作了断。
可她的命与陈塘关的命,都是哪吒以死换来的,她若是真与敖泯拼个两败俱伤,怎么对得起哪吒的用意。
“哪吒,我带你回家......”她只能轻声呢喃。
只能像哪吒曾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飞身向陈塘关而去。
敖泯在她身后怒喊:“敖泠,你若包庇李哪吒,便是与整个东海为敌!”
背信弃义之徒,天地间立誓说要放她,转眼就变卦。
她早就是东海的叛徒,他们从来没有放过她,她还有什么可惧的呢。
她总会让他死,等着瞧吧。
“五太子,速速退水!”天庭的传音不容置喙,不怒自威。
敖泠红了一双眼,却又松了口气,她的身影在定魂珠的包裹下仍是有些摇摇欲坠。
体内还有三昧真火的余伤,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备受煎熬。
敖泯终于咬着牙发号施令,让所有海将撤离,自己也掩了身影离开。
空中盘旋的龙影消逝在淡薄的云层,乌云散成薄雾,三个龙王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现身,却仍像一座大山压过每个陈塘关的百姓心间,直到此刻方松了一口气。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阳光重新照射在陈塘关的屋顶,渡下一层劫后余生的微光。
海潮涌涌退去,暴雨逐渐淅沥,最后化成落雨无痕。
敖泠怀抱哪吒的尸骨,瞥眼望见街市上被暴雨冲刷残破的香桥。五彩琳琅的丝带浸水后不再飘逸,直直垂在栏杆上,颓败又狼狈。
今日,她本是要与他一同来陈塘关过乞巧节的......
步伐蹒跚,她一步步往前,想将哪吒送回总兵府,却有人将她拦了下来。
李靖眼神淡漠,缓缓开口:“既然他要与我陈塘关撇清关系,也不必将他的尸骨留下了,你将他送走吧。”
敖泠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是为了陈塘关而死!”
李靖眼中有一丝动容,似乎在迟疑,可最终还是冷着声,言语含着一丝怒意。
“妖女,若不是你迷惑他,他岂能走上这样的歧路,如今我也算全了你们这对野鸳鸯,你带他走,不正合你意么?他如此性烈,削肉还我,便不再是我李靖之子。”
“李靖!”她没想到哪吒的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指尖在发抖,还欲再言,李靖却又开口了:“满城陈塘关百姓,谁能容他?”
敖泠愣住了,她侧耳倾听,轻而易举便能听到风里的细碎交谈。
“他死有余辜,还好最后龙王放过了我们......”
“李三公子何以性格如此暴虐,平日里降妖便罢了,东海无论怎么说也是仙家,哪里轻易能惹得啊。”
“他死了也好,听闻他足足怀在娘胎中三年有余,是妖胎转世,陈塘关终于安宁了。”
敖泠眼中凝结起怒火,哪吒是为了陈塘关才只身杀入东海的,昔日哪吒带她来陈塘关,还有许多人仰慕他,可如今那些夸赞他的声音不见踪影,全成了诋毁。
为何?
她一双清透的眸间闪着寒光,锐利地看向李靖的双眼。
“敖姑娘!”
熟悉的声音在天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循着声音望去。
是金霞童子从天边而来,眼含急切与忧愁。
她往后退了一步,离李靖远了一些。
“我奉师命,来接哪吒师兄回乾元山。”他一落地,瞥见敖泠怀里的一团混天绫,几乎要惊呼出声,“师兄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她心中蓦地一痛,指尖悄然攥住一抹红绫。
是啊,他何以落得这般境地。
金霞童子瞧着她与李靖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将她拉开了一些,便要拉着她腾云而起。
却不曾想李靖变了脸色,反倒质问他二人:“哪吒难不成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