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着了吗?”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什么都会顾念着。
她曾经用绣花针戳伤自己的指尖,放龙血,布法阵。
那时,他心里想的是那样微小的伤口,还未发现就愈合了。可直至此刻,他才发觉即便那样小的伤痕他也不愿意她留。
不想她受伤,不愿她委屈,不要她痛苦。
敖泠早就用灵力抹平了那些细小的伤口,瞧着哪吒的神色,面上仍带着笑:“我武器都使得好,绣个荷包而已。”
哪吒却没与她犟这一句,只是以指腹轻轻揉着她的指节。
莲香变得浓郁起来,温暖的体温从他的指腹传递过来,她看着他温柔的眼神,一时有些怔愣,似乎没能想到曾经冷厉的少年也能有这样的柔情。
最后他的手心扣在她的手心上,与她十指相扣。
斜阳西垂,余晖袅袅,从竹帘外漏下微光,披洒在桌内的物件上,一室辉光绵长。
敖泠看着自己与哪吒相执的手,什么也没再说出来。
哪吒仍沉浸在喜悦里,说出来的话都极轻。
“明日陈塘关会搭香案台,还会燃香桥。你若也想去祈福,我让卷碧珠云去备下。”
乞巧节时,无论是望族贵女或寻常百姓,皆会设香案祭拜天宫织女,银盆穿针,兰夜祈福,是正经的女儿节。
往年这时候他根本不在意,皆在军营中度过,有些相熟的营友会向他告假,要去陪家里夫人过节。彼时他不屑一顾,这种满是脂粉气的节日有什么过的,不如趁这个时间多练练枪法。
但今年,他也私下向金吒托了假,叫金吒帮忙点兵。
看着金吒一张僵硬的脸,他还觉得有几分难以为情。可一想到能陪着她,那点难为情又烟消云散了。
“不用麻烦。”敖泠笑着,“我们去逛逛便好。”
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一点想的。
但她要离开了,无福消受他的情意了。
哪吒都依她,因着明日要去过乞巧节,今夜也不打算去外头逛了,正巧太乙真人和金霞也外出有事,乾元山只剩了他二人,便要带她去山崖看日落。
落日火霞下,少年的红袍也渡了一层辉光,灿若灼日,顺着光影的流转,日光渐渐没落,隐在月色清辉里。
她在想,她的命运或许也像这落日。
最后耀眼一瞬,便是倾颓落败,陷在幽深夜色里,再也不会有一丝光亮。
.......
让一个人死心的方法有很多种。
与他争吵,与他疏离,与他针锋相对,恶语相向。
但都不够迅速又彻底。
敖泠知道,哪吒执拗又离经叛道,她与他说再多的道理都没用,他不会愿意放她离开的。
唯有一个办法,是她也亲身体验过的。
昔日她的周岁宴,龙宫高挂三日长明灯,红绸十里艳艳,诸神见证,四海万域皆来庆贺,是何等的风光无量。
从那时起,她是四海皆知的东海嫡九公主,是外人眼中尊贵的金枝玉叶。
可后来她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东海才归顺天庭,做了一场虚伪至极的戏罢了。
她以为她有族亲的爱,有父兄的庇护,是东海最耀眼的明珠,是被捧在手心的珍宝。
其实全都是假的。
她得到过,又失去了,美梦支离破碎,难以言喻的痛蔓延心扉,可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个人真的放手。
天光葳蕤,九湾河如练,缀在重山之间,是人间独好的景色。
她被哪吒抱在怀里,风卷过她的袖袍,她低声对他道:“我想先去东海看看。”
风火轮一顿,哪吒心中有一丝异样:“去那儿做什么?”
“就在岸边看看。”她的解释有点敷衍,“......算是告别故乡吧。”
哪吒心觉不妥,心中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不会还想离开......
但敖泠的小手在挠他的手心,她的笑容明艳又雀跃,看上去很正常。
“去吧,哥哥。”她向他撒娇,声音软软的。
哪吒只得依了她,落在海岸边。
茫茫海色碧连天,海面潮平风静,有贝壳海螺被海浪打上沙滩,离她有些远,她微微伸手,就有一个海螺飞进她手心。
东海看上去一点异样也没有。
她摩挲着那枚海螺,见哪吒眼中疑虑神色更深,将它丢去了哪吒手里:“听听看?”
敖泠如今已大是不同,一身灼灼红衣,与海色像是两个极端,让哪吒的心无端有些放下了。
她在听风声,听了许久,神色平静。
哪吒握着那枚海螺,放在耳边,只有呼啸的海浪声,并没有其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