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这个当父亲的,自然比芸娘更加棋高一着,见事已至此,若是一位的打骂,肯定不能将儿子教好,有些事情倒是要他自己吃了亏,才会醒悟过来。
况且,你做父母的,怎么全部左右孩子的心性,王良自觉不能太过强硬,摇摇头。
“不必,你当下罚了,他也不过是面服心不服,你将那丫鬟发卖了,他恐怕还会更加记着丫鬟的好,然后再去找一个。倒是只有叫他自己厌了,那才怪不到旁人身上。”
芸娘也晓得自家老爷的道理,但是儿子王简才多大的年纪,肯定是那丫鬟蛊惑主子,不由得担心王简被人迷惑。“可那丫鬟怪是有心眼,他又怎么会厌?”
显然相对于这个做母亲的,王良作为父亲比芸娘更好揣度儿子的心思,况且自己的儿子,即是有能耐与父母抗辩,又怎会被一个丫鬟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简安慰芸娘道。“会的,等过些时日,他便会察觉丫鬟终归只是丫鬟。”“夫人平日里也莫要为难那丫鬟,照样好吃好喝供着,要不了多久。”
“那林家那边?”芸娘听了,自然是想着等儿子吃了亏,真心知道了林家的好,或许和林家的亲事还能有所转圜。其实王简说的也极为有道理,男儿家到了差不多的年纪,总是要经历房中事的,他们王家墩后宅,比起好些人家,都算是清静的了。
可王良却是彻底打消了芸娘这份心思,又说到。
“他即是不喜,便不做亲了,林大人与咱们家相交多年,若是一厢情愿,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咱们家孩子,没那个福分。但凡他好好念书,过了会试,还是有好人家的。”
“这可怎么办……”芸娘方才缓过来的三分活气,此刻又尽数泄了。她虽然不想是王良与林如海那般,与贾敏又所深交。
可当年王良尚未发迹的时候,林家就待人处事从不捧高踩低,家风极好,况且林家素来不露富,芸娘是江南人士,早年就知林家财帛丰厚,这么些年经营下来,但凡愿意拿出十分又一做女儿的嫁妆,必定也是金银成山的。换做是谁,恐怕都舍不得这么一门好亲事!
王家夫妻还在屋子中说着事,秀芳才小心翼翼从侧门进了书房,见王简仍是没事人似的,正在温书。
秀芳心中七上八下的,将手中帕子攥得死紧,其实大爷还未收用她,今日却当着老爷和太太的面要保下自己。
她作为一个丫鬟,又何德何能?秀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好几个头。“大爷……奴婢这辈子生是大爷的人,死也是大爷的鬼,只盼着生生世世,服侍大爷。”
王简却也没有将她扶起来,手里仍旧握着书,淡淡对着这丫鬟说到。“莫要哭了,下去吧!我今晚还要温书。”
“是,奴婢告退。”秀芳自然是对王简唯命是从,想着今日大爷心情不好,连忙悄悄退了出去,轻轻把门拉上来了。
王简随手拿起自己方才写过的纸笺,上面是黛玉曾经写的那首《杏帘在望》。他将这纸张凑近烛台,登时就燃了起来,烧成焦黑的灰烬。
王简自懂事之时起,就知道爹娘想为自己谋划林家的亲事,不给自己屋里留美貌的丫鬟,也不让丫鬟们同自己调笑。
只因为林家后宅,家风凛然,唯恐将来林家不喜。圣贤之道,总是男尊女卑,想到将来若是当真遂了父母的愿,娶了林家人,自己时时刻刻要小心捧着她,王简就觉周身恶寒。
如秀芳这等温柔小意,才是女子该为,他自是管不得林家如何教女,但并不想要太过孤高自许的女子为妻,才情之流,这家他已经有了,不必叫个女子来锦上添花。
然而,芸娘那边好糊弄过去,王良这个为官多年的人,却察觉来端倪,翌日便又叫了儿子来相问。“为父且问你,这些事,你可与林家说过?”
王简面色闪过迟疑,他若说没有,将来叫林瑾揭破了,也是不妙,于是便模棱两可答道。
“孩儿、孩儿只是见林探花多年无出,曾经劝说过林探花纳妾。”
此言一出,果然惹得王良暴怒,一盏茶盅子,摔得七零八落。
“父亲!”王简连忙跪倒磕头。
不料王良气急反笑,难怪林家半点意头也无,显然是自己儿子的手笔,只看了儿子王简冷笑道。
“罢了,你好好念书,将来若是在金銮殿上被御笔钦点,方才有大家闺秀让你挑拣。”
“是。”王简跪着点头,他自然是要好生念书,出人头地的,到时叫林家后悔,竟然还对他这样的人还要挑挑拣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