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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皇帝在《罪己诏》和《退位诏书》上亲手落下玺印,朝臣们几乎是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真是漫长的一次朝会啊……不,真是漫长的一朝啊。
漫长到,人的心和血都快要冷透了。
不过好在,新的朝代就要真的来临了。
准新君——是的,现在还是只能称呼准新君,毕竟九十九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三辞三让流程还没走完呢!
准太上皇这才下第一封退位诏,哪怕群臣伏拜恭请,准新君还是要走一下‘避席不受’的流程。
也不耽误事:反正准备新帝的乘舆、服御、仪仗以及登基大典都需要时间。
就在这段时间内,走完辞让流程就是了。
待登基大典后,准太上皇就变成真正的太上皇了。
不过……
说起太上皇,朝臣们不得不想起:金国那个太上皇咋办?
今日陛下当朝斩杀金使,两国彻底断绝和谈可能,那金国会不会拿杀掉渊圣来威胁?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只听准新君悲痛道:“如今父皇龙体被金虏扣住不还,只以朽木代之。吾等做子女的,哪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也要将父皇的真正遗骸讨还回来安葬才是!”拭去眼角泪水,发自肺腑继续道:“渊圣皇兄亦为至孝之人,我们兄妹必是同心的。”
群臣:懂了!
主打一个金贼你们不把死去的太上皇给我们囫囵着还回来,这事儿不死不休!
什么?你说你那还有个活着的太上皇?还管不管?
那得这样算,死的是爹,活着的是儿子。父为子纲你们蛮夷懂不懂啊,按照伦理顺序,我们必须先要死皇帝。甚至活皇帝自己也得这样表态,绝不能说出‘别管爹的尸体了,你们先救我!’。
若渊圣真不要脸到这个程度,那……这等不孝之人也不配活着了!
这一日,绝对是满朝文武对宋徽宗好感度最高的一天。
死去的先帝真好啊,有在好好保佑我们呢。
与朝臣们放下心来的神色不同——柔福站在丹陛上,一眼看到站在凉掉的金国使臣旁边岳云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又有些犹豫似的。
“小岳统制?”示意他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岳云是方才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此时见准陛下问起来,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接下来大军要渡黄河北上,必要与金兵不断的两军对垒。若……金兵直接捆了渊圣到阵前来要挟退兵,亦或是携渊圣攻城叫门,该如何是好?
那到底是皇帝啊,将士们该如何应对?
姜离:啊,好熟悉的剧情,梦回大明了。
“金贼狡诈,今时今日口称和谈交好,却连先帝尸骸都以枯木作假。”
“来日战时,必是以渊圣之名蛊惑军心。渊圣的形貌几位将军都认得,到时候一定不要被金人错骗了去就是!”
管他长成什么样,假的,都是假的,只管打假!
武将们:放心了。
柔福以目光遍扫群臣,见暂无朝臣有事要回禀,便命退朝。
官员们走出垂拱殿时,都不免有些恍惚。
今早走进殿宇的时候,还是披星戴月,但现在已经是正午时分,秋日灿然千阳遍耀开封城。
从这一天起,宋朝新君的家国大义和个人孝道,达成了高度的,令人安心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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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太上皇回到龙德宫的阵仗很大。
朝臣们只见准陛下带了数位重臣,亲自一路将人送回龙德宫内。
陆宰再次生出之前的感慨来:帝姬,不,陛下真是体面人。都到了这时候,孝悌礼仪还做的这么无可挑剔。
因先帝棺椁只是‘如归’,所以无需耗费海样人力物力起建帝陵,转运使陆宰的心情就比别人更多一份晴朗。
并且已经在盘算接下来几个月的开支:既然节省下这么大一笔开支,若来日太上皇闹着要重修龙德宫,倒也有些银钱能腾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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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德宫。
柔福也确实是提出,要不给姐姐修一下龙德宫吧,起码把一些断壁残垣的宫殿残体清出去——开封城破的时候,这座美轮美奂的宫宇,亦经过战火劫掠,多有破败。
姜离摇头:“不用修了,就留着这样的战损状态吧。”
毕竟她这次做的太上皇,人设不太一样。不是兄友弟恭版,而是被迫退位安养版。
再者,这也会提醒她,有些事情不能忘。
不只是她,与柔福一起过来的李老相公易安居士也好,韩帅岳帅也好,望着这处宫殿,都各有触动。
柔福问李纲道:“老相公见过当年的龙德宫的奢靡华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