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乱步看见了一个熟悉到极点的人。
巨大的不可置信如同火山爆发一样从心底直冲而出,天才的大脑在运转,却得不出任何与刚才看见的第一眼时相左的结论。
是的。
这就是的。
漂亮柔美的樱色,编成了长长的两束,和过去一样。
橱窗玻璃倒映出来的眸色浅淡,是与太宰得到的那颗胸针同样色彩的苍青浅色,她正垂眸看着手里的手机,很是苦恼的样子,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是谁?
乱步久久没能回神。
大脑比他更先一步做出判断。
——是宁宁。
不是复活、不是异能、也不是行尸走肉。
是那个将他从街边捡回家,会不厌烦地回答他每一个问题,会纵容他的一切的那个人。
是属于他的宁宁。
天才干部的鼻头骤然酸涩。
是他的宁宁啊。
他的、宁宁。
一旁的护卫见江户川乱步迟迟没有动静,不免担忧地开口,“江户川干部……”
话未尽,护卫就看见那在整个里世界上下都有着极大威望的Mafia干部像是走丢了孩童般,大步冲了上去。
步伐局促匆忙,却在靠近之前,堪堪顿止在橱窗前的少女边上,没能再前进一步。
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什么类似一触即溃的绝望,所以不敢拥抱。
只敢轻轻捉住衣摆,用仿佛向路人递出寻人启事时的仓惶语气,小心地从一句“你好”开始,一点一点伸出试探的步子,慢慢靠近。
思绪混乱的大脑暂时推理不出来赈早见宁宁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活着”。
江户川乱步说着话,缓缓闭阖眼眸。
这一瞬间,有很多事充斥他的脑海。
他在想,灵魂脱离那个背负了庞大伟业的首领身份之后,她还会记得他吗?
她是否会拒绝她曾经的一切?
拒绝他这个曾经被夏目漱石用来困住她的枷锁?
这样会被“抛弃”的恐惧令乱步蜷曲般的弯下腰,无端升起了十二年前父母死亡后无家可归、只能四处流浪时的无措。
如果这个时候是中也的话,一定会直接问出来吧。
可是乱步做不到。
少时失去一切,被扔在大千世界里的孤独天才因自己而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他是最能读懂赈早见宁宁的野心的人,所以他也最明白,他的出现给赈早见宁宁的计划带来了多大的改变。
所以乱步做不到。
他不是运筹帷幄到极致、会笑着说出“这不是赌”的赈早见宁宁;江户川乱步不敢赌,赌不起。
“……………”
“……”
“乱步?怎么哭了?”
令人眼眶发红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江户川乱步渐弱的呼吸骤一下停滞,他猛地抬起头,却见少女手忙脚乱地抻来袖子,小心地给他擦去眼眶未落下的眼泪。
无措的动作就像是在八年前那位将他呵护到极致的首领,一点没变。
她的眼里还是海色的柔软,像是在说,她从始至终都不会否认她亲自教养出来的天才。
乱步怔怔地看着她。
忽地,江户川乱步伸出手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埋首少女颈侧,他贪婪的感受着这份温度。
是枝千绘抬着的手怔在半空中。
片刻后,蓦地柔和下眉眼,手放在天才干部的背部,轻轻地拥住他。
“没关系。”
“乱步,我在。”
——他不需要赌。
——这还是他的宁宁。
一切如旧,对吗?
……
对吗。
或许是是枝千绘毫不遮掩的坦然承认,江户川乱步终于缓过来了,青年干部敛下眼睫,压下瞳孔中的暗光,翠海翻腾,犹如雷霆万钧。
理智在回流。
举世无双的聪慧头脑重新运转。
江户川乱步看见了悄然而至的涛涛凶浪,看见了命若悬丝却对命运从不瞩目的瑰丽灵魂。
可无尽的暴怒和不安最终都被强行压笑容下。乱步松开手,退开半步,展现在是枝千绘面前的,还是是和她记忆里那个天才少年一样乖巧懂事的模样。
乱步眨眨眼睛,尽可能欢快地喊道:“宁宁!”
“嗯。”少女也如常回答。
他眷恋地,又喊了一句:“宁宁。”
“好好,我在这里。”
千绘弯下眼眸,掌心压在江户川乱步头顶,蓦然发现,饶是那个喜欢赖在她身边撒娇的天才少年,如今也比她高了。
只高了一点点,童颜的乱步看起来还像是个少年一样。
不愧是可爱的纸片人!
感受到喜爱的江户川乱步微微弯下腰,蹭蹭少女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