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敛眉,没有一丝被挑破了身份的慌乱。
他无缝切换到了那个明明只是组织新晋上来的代号成员,却狠辣老练的波本身份,挂上诡谲莫测的笑容,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
这个任务是刚刚布置下来的。
就在两个小时前,紧急到安室透是第一个赶到现场,还是打晕了一位服务生才拿到的衣服,完全没时间提前做好准备。而他的挚友诸伏景光和那个不明原因加入组织的诸星大,因为不在市区到现在都还没到聚会现场。
可这个女孩,乌丸松却能一口道破他的身份。
“唔嗯?”
那女孩好像被问得有点疑惑,苍青的浅瞳呆呆地看向他,她像只头上长草的蘑菇从茂密的草丛里探出头般,试探性地反问:“我总不能,连谁想杀我,都不知道?”
安室透:“……”
不知为何,安室透叹了口气。
明明是很有情报意义的对话,继续往下套指不定就能套出乌丸松口中想杀她的人到底是外面的狙击手还是指派这个命令的朗姆;进一步或许还能调查到她和朗姆、和组织上层的关系。
但安室透却有种极度对不上脑回路的窒息感。
和情报显示的完全不一样,情报上显示的应该是位相当擅长金融经济方面的年轻企业家,路上临时搜集的新闻影像里也是个在记者们长枪短炮下也能笑语晏晏回答各种刁钻问题的形象。
而此时展现在安室透面前的更像是三无电波系。
安室透做了一个深呼吸,决定把这些事暂时稍后。
目前亟待解决的是,远处那个此时不知道有没有瞄着他脑袋的狙击手。
他没有听从乌丸松的指挥偏开那十厘米,而是更进一步上前,将少女纤弱的身形完全挡住。
他们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安室透几乎能看清少女空泛的眼球如同琉璃般剔透,连虹膜都带着虚无的浅辉,她也在看着他,孱弱苍白的脖颈一折即断,眼睫都透着脆弱的浅色。
青年错开视线,问:“你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少女歪歪脑袋,思考半晌。
她没回答安室透的问题,而是似是而非地吐出一句:“雇主就在现场,在你背后七点钟方向,穿灰色西装,胸前挂着一支金色胸针。”
安室透回头看去,果然在人群当中发现了少女口中的那个人。
是个中年男人,安室透来之前临时调查的情报里,这个人是乌丸财团中的管理层,隶属于乌丸松手下的精英阶层,经常和反对少女的人起冲突。按纸面上的情报来看,他或许该是最不可能背叛乌丸松的人。
还不等安室透问,少女就继续说道:“他会从人群里走过来,站到你身边,用带着戒指的那只手从你手里的盘子里拿起一杯香槟,向我敬酒。”
“他会谈及财团的项目,用他家历代在公司任职的辛劳向我暗示,还会用公司里反对我的人做投诚,确认我的态度。”
“然后……”
安室透似乎明白了什么,接话道:“他会下令让狙击手开枪?”
乌丸松回答:“不,他来不及,他会先一步死于香槟里的氰.化.物,顺便一提,是你准备递给我那杯。”
安室透僵住了。
他顺着少女的话仔细回忆。
这一盘酒水是另一个服务生手里的,他只是当做靠近任务目标的借口,顺手就接过来了,安室透确认自己时刻保持警惕,没有错过观察过的任何人的细节,所以是什么时候……
青年猛然记起,刚才看见乌丸松在闲着没事,晃荡手里的茶匙时似有似无看过来的一眼。
正是他端起盘子,准备过来套近乎的时候。
安室透心里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可能性,浅蓝瞳孔里多了一抹震颤。
不提这杯放了氰.化.物的香槟原本到底是用来毒害谁的,但从结果来看,如果中年男人的行动轨迹真的像乌丸松所说的那样,那么最后就会成为杀死狙击手雇主的毒药。
这一刻,安室透成功对接上了少女没头没尾的这段话里真正的意思。
他问她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而他的到来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她用暗示引导他靠近,成为了这个解决方法。
他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了那名中年男人,而对方也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走了过来。
这一刻,安室透背后几乎渗出一层冷汗,明明少女什么严苛冷厉的态度都没表现出来,但他仍然感受到了无形之中强烈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