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码是她的一切。
去换来她理想中的繁荣与盛世。
这是一件她至始至终都知道代价的交换,她没有苦衷、没有不甘,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而她没有隐瞒他,是因为她相信他一定可以理解这样的理想。
夏油杰垂下眼眸,眼睫沾着晶莹的雨珠。
“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去质疑你的选择,归蝶。”
少年低声说,尾音死死地压住颤抖,雨水下苍白的肤色犹如颓败凋零的花,充斥着苍凉的脆弱,似乎一摧即折。
“但是——”
“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
话到嗓子眼,少年顿住了,想询问真相的话吐不出来。夏油杰问不出口,就像他已经没有勇气去阻止她践行自己的理想一样。
他曾经千百次的使理想主义者坠入深渊。
难道这一次他也要成为刽子手吗?
夏油杰唇色苍白,想把话咽回去。
忽地,樱发少女却抬起手,反握住了他。
冰凉凉的指节从手腕滑下,在夏油杰怔然间,掌心相握,十指相扣,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们靠得很近。
额头抵着额头的距离,夏油杰几乎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气。
她用桧扇挑开额头垂下的白纱,布料遇水已经变得轻薄透明,她的眼睫弯弯长长,沾着雨珠,带着温柔的神情,冰凉的雨水透进浅色的瞳孔,映着夏油杰的身影。
“没关系,杰。”
“你想问的事,我都会回答。”
第118章 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51)
“……”
一时之间, 夏油杰却真的说不出话了。
他该问什么呢?
真名?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给自己定下的结局?又或者其他什么?
少年抿唇,眼眸微微低阖。
眼睫带着对自己否认的颤动。
她要做的不是一直都很明显吗。
她的一切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她的理想吗。
——你不是下定过决心吗,夏油杰。
有个声音在少年内心对他说:
不误导她, 不成为她的枷锁,让她的理想为自己完成。
你不该多做什么。
你不应该。
“——铃。”
夏油杰沉默间, 是枝千绘近了一步。
披散的樱发盖着半透明的白纱, 发尾晃动了一下,甩下几滴雨水。少女手里的桧扇一挑头纱,薄薄的白纱便把两人一起笼罩下去, 隔绝了外面的雨水。
这一隅头纱下的空间外,世界变得朦胧模糊起来。
是枝千绘弯着眸子,握着桧扇的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夏油杰的脑袋:“现在可以问啦, 不会有人听见的。”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被偏爱可以永远有恃无恐哦。”
少年眼中的幽紫色凝滞,连呼吸都一起停了下来。
太近了。
彼此气息纠缠,十指相扣。
积蓄在眼底的碎光越发涌动,夏油杰哽咽地吐出一口气,又因为翻涌的情绪一时没缓过来, 差点落下泪来。
他忍住了。
眼泪始终和着雨水, 分辨不出来。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少年问, 呼吸急促,却不敢深呼吸一口气, 他感觉有什么拉扯着自己的心脏,不然为什么心口会一阵一阵的钝痛。
第一句话问出来了,接下来的期望便如喷涌的泉水一样接连涌出,夏油杰喘了口气, 死死地攥紧拳头,却不敢抬头去看她, 只压着声音去问:“完成你理想的其他办法,不那么过分的,不需要付出生命的——归蝶,真的不能用别的方法吗?”
“哪怕……”
“哪怕是用杀戮;用普通人、咒术师的性命去堆积一个盛世。”
“……哪怕是像以前那样,让我成为你最好用的刀。”
黑发少年压抑着心底的痛苦和绝望,好似这一刻千百个轮回的窒息感在这一刻齐齐涌上口鼻,吞噬了他说话的力气,连说出的声音都带着虚弱和颤抖。
他不想要什么大义。
他也不想要什么理想。
他已经厌倦了那一切,厌倦了普通人;也厌倦了咒术师,厌倦了所谓理想大义,夏油杰心里的执念只有天满宫归蝶。在极致的厌恶和自弃里,想到她还活着,那么他就还能忍受这个肮脏的世界。
夏油杰用力扣着掌心,想紧紧抓住这一刻细微的温暖,他几乎是祈求般地低声问道:“能让你活下来的方法,真的没有吗?”
是枝千绘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有点不明白纸片人是什么意思:“天满宫的话,会一直……”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