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被诱杀的山神从前是京都供奉的国津神。来了多少咒术师?你能对付得了吧?”少女依旧纹丝不动,问道。
“一群蝼蚁而已。”
两面宿傩嗤笑,腥红瞳孔在路过少女时扼了她一眼,“加起来连一只手都可以对付的垃圾,你也会在意?”
——“怜悯之心也太迟了。”
——“屠戮上百人的镇子的时候,我可没见你留意过什么。”
宿傩踩过地上溅出的血迹,语调像是嘲讽一般,又像是在实话实说。
少女这才瞥了他一眼,说:“我的意思是让你给我留一个,我要做研究用。”
两面宿傩:“啧。”
麻烦的女人。
不过两面宿傩对人类少女,有着追杀他的咒术师难以理解的大度。
冠以诅咒之名的宿傩离开了茅屋,很快,屋外惨叫四起,在空旷的山林间显得尤为凄惨刺耳。
血腥味盖过酒香。
渐渐的,人类的声音消失了。
两面宿傩重新回到屋内,他光着脚,没穿鞋,每一步都带着新鲜的血,在榻榻米上留下数个血脚印。
“留了一个。”
他说,“捆起来丢在外面了。”
少女回答,注意力还是在案桌上的东西上:“好哦,谢谢。”
两面宿傩走到少女身后,看她在写什么。
看不懂。
两面宿傩收回目光。
这女人写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和佛寺里的经书似的,念出来能念得他脑仁疼。
不过,看不懂他可以问。
反正同行这么长时间,她也问过他不少乱七八糟的问题。
两面宿傩:“你在干什么?”
“研究人类术师。”
少女果然回答了,态度非常认真:“我很好奇,拥有咒术潜质的人类究竟是怎么使用术式。”
“……”
两面宿傩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无语,但是她的态度太认真了,反而让两面宿傩嘲不出这句‘无聊’。
两面宿傩开了坛酒。
妖怪酿的酒,带着邪祟的妖气,沁香扑鼻,普通人喝了指不定就会醉死,但对强大的诅咒来说,却只是闲暇之余的乐趣。
他抿着碗盏里的酒酿,说:“那你大可以直接去京都抓个咒术师看看,解剖、凌迟,从内部研究。你这边,整个城镇的人下来也未必能有一个赶得上京都那边培养出来的强。”
“研究人类?浪费时间。”
不如再和他打一场。
宿傩想,上一场他输在了近战上,下一次不会再输。
少女闻言,歪歪脑袋,樱发从肩头抖落,苍青浅色的瞳孔里映照出身形怪异的同行者:“可是。我对已经完成的强大本身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如何制造强者。”
见此,宿傩挑眉。
有点兴趣,但不多。
“造出一堆撼树蜉蝣?那你的理想真别致,想把自己当神吗?”
少女再瞥他一眼,回答:“我没有,神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象征意义罢了,要这种称呼做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两面宿傩问。
问到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冰冷无情。
——“研究。”
不过,这一回她像是兴致上来了,转过身,给两面宿傩讲了点其他的。
两面宿傩依旧端着酒盏。
可能是刚刚杀了人,难得的,两面宿傩坐了过去,也有心情听她念叨。
“我在研究咒术基础。”
樱发少女说。
“咒术要求维持平衡,才能使秩序不会紊乱,阴阳不会失调。”
她将手里的毛笔放平,拈着笔杆中间,横放两人之间。
“我从京都那位大阴阳师里是这么听说的。他告诉我:咒术是天平,倾斜下来,一方必会抬高,倾轧另一方,造成混乱。只有保持平衡才能维持和平。”
“哦。”
两面宿傩慵懒地应了一声,抬抬眼皮,对平安京大阴阳师的理论知识没什么兴趣。
“那你的理解是什么?”两面宿傩问,他知道小疯子肯定不会局限于别人得出的结论。
少女蓦然一笑。
纤长的睫羽下,是一双宛若青空般通透清浅的眸子。他们坐得近,烛光微恍,映着血色,还有两面宿傩与人类迥然不同的身躯。
两面宿傩愣了愣。
这家伙倒是从来没怕过他。
啧,算了。
在咒术师眼里,他的名号恐怕还不如这个女人要来得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