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低头,是枝千绘冲他露出笑容:“当然啦,这件事你不用自责。”
她说:“悬赏是我自己下的。”
还没消下去的怒气瞬间又涨了起来。
禅院甚尔眉头紧锁,无声地火焰在女孩的话语下愈发膨胀。
“算时间他也该捋清楚我加诸在他身上的陷阱该如何解决了,早就听天元说过,他那位知己对咒术的了解程度远超一般人。仅仅是一名神官的意志,能困住一时,也困不住一世。”
“总要给他一个机会作为离开的契机呀。”女孩说,她勾起唇角,眉眼带笑,目光触及的轿车残骸处,禅院甚尔顺着她的方向看去,看见神官制的白色斋服正在被大火灼烧,很快被火焰付之一炬。
禅院甚尔瞬间明白了她说的是谁。
天满宫神社的祢宜。
那个经常会出现在天满宫归蝶身边的白衣神官。
他在神社的评价非常好,被当代宫司天满宫归蝶从贫苦之地救出之后就一直在神社就任神官,前不久才升任祢宜的地位;据说比起神社供奉的天满大自在天神,这位神官更信奉年幼的宫司。
禅院甚尔见过几次他,印象里这是个很儒雅谦和的人。
按理说,天满宫归蝶这样精明到诡谲的人挑选的下属不应该会背叛她才对。
“他是来暗杀你的诅咒师?”
禅院甚尔问,沉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然后,你明知他是诅咒师却还是让他留在你身边?”
是枝千绘低唔一声,思考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算是吧。”
霎时间,脑海中名为理智的线发出了绷直到极致的颤动声。
禅院甚尔深呼吸。
他见过不要命的人,也见过利益至上的人。
但是,还没见过天满宫归蝶这样明知故犯到极致,几乎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做赌的类型。
为什么这个小鬼总是这么渴望权利?
为什么她总喜欢把一切控制在手心,到了连自己都会计划进去的地步?
她没考虑过自己可能会死吗?
还是说,在她眼里连死亡都只是一步夺权的计谋?
禅院甚尔抑制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天满宫归蝶的世界远超他所了解的,他尝试去融入过,但对着一环套一环的算计,禅院甚尔发现自己实在搞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所以他干脆放弃了,选择了自己擅长的事情,去剔除女孩身边的一切危险。
但这方面也没能做到。
因为危险也是天满宫归蝶手中的棋子,所以她总是会赌上自己。
是枝千绘愣了愣,似乎明白了禅院甚尔在想什么,弯下眉眼,眼底一片清亮:“不用担心我的安危,甚尔。”
她身边的一切风险一直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
包括最开始的,由御三家联手对她发起的暗杀,也是她用来增长天满宫权威、拿捏咒术世家话柄的一场暗线。
不过,这些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是枝千绘向禅院甚尔承诺,试图安抚漂亮的纸片人:“如果你担心的话,以后我都会带上你。”
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下来。
禅院甚尔不自觉松开手,烦躁地‘啧’了一声。
他发现,这个小鬼就像有读心术似的,总能在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之前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承诺。
这个小鬼愿意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
数日后。
是枝千绘挑眉,打量着对面的人,忽地笑了起来,问道:“这幅模样再来和我谈判会更有气势吗?”
人来人往的餐厅里,靠窗的卡座上,樱发女孩对面坐着一个成年女性。
普通的黑色短发,面容成熟典雅,像是大城市里的职业女性,丢进早上七点上班的人潮里就再也找不出来。唯一令人注目的,就是她额头上那道长长的缝合线。
坐在稍远地方的禅院甚尔一愣,瞬间在记忆里找到了同样的东西。
原来从那个时候——
“如果不是你一定要用那种方式,我们本来可以更心平气和地讨论事情,天满宫。”
羂索眸色一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
他低声质问:“你带他来做什么?”
是枝千绘一点也不打算回答,直接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不可以吗?”
羂索被问得一窒。
他不想再和话术拉满的女孩扯这些没意义的事情,干脆直截了当地说起了正事:“这些随便你。我们的合作,天满宫,现在你该告诉我真正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