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无声笑笑,关心道:“可要请太医来给程大人瞧瞧?”
程洵忿忿地看向为首的少年郎。
很难想象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季白还是个路边乞讨的叫花子,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裴臻的心腹。
就如裴臻一般。
谁能想到他会是大楚皇室血脉?
真是世事难料。
程洵看向仲阳,闭了闭眼再出声,“人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请廷尉府给个交代。”
季白先是行了一礼,“程大人有所不知,此人与贼匪勾结,上山作乱。恰好廷尉大人路过,否则就要酿成大祸了。”
好一个与贼匪勾结!
程洵气笑,那他是不是还得感谢裴臻?
“裴廷尉说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还请程大人对身边人多加管教,日后可就没今天这般幸运了。”
言罢,季白微微一笑,“廷尉府还有事,我等就不叨扰程大人了,告辞。”
他们一行人走了没多远,便听见程洵咬牙切齿的怒吼——
“裴臻!”
季白无声一笑,程洵若是再不安分,那往后可有的他受了。
廷尉府拿下仲阳一干人等,并非在山上。他们刚出发没多久,就被季白率人拿下了。
与此同时,锦杪还在山上盯着匠人修补茅草屋。
匠人们善谈,他们见锦杪一个人住山上,便忍不住问起了缘由。
锦杪也不避讳,直说她娘亲就葬在这附近。
大家了然于胸,沉默片刻后,一位面善的大婶劝锦杪,“山上不安全,你该为自己多想想才是。”
锦杪听许多人说过这话,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怎么着,从她住到这儿,一桩危险的事都没遇到过。
对于大婶的好心,锦杪自是欣然接受。
“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大婶见她意已决,心疼地叹了口气,赞她是个孝顺女儿。
茅草屋有太多需要修补的地方,这一忙便是到了深夜。
锦杪拿出家中吃的招待了大家,随后才送大家下山。
大婶拦住她,“天色已晚,你还是好好待在家里。”
其余人也这么劝。
锦杪无奈,只好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一行人走远。
茅草屋又回到了素日里的冷清。锦杪几下把家里打扫干净后,坐到灶台前烧起了热水。
明晃晃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隐约能够透过黄褐色的东西窥见皙白的脸庞。
离宫后,锦杪就将容貌遮挡了起来,只有晚上洗脸时会去掉。
今夜她刚将脸上的东西卸干净,听见外面有马蹄声。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茅草屋外面。
平时很少有人上这座山,更别说是夜里。
锦杪顿时想到大家口中的不安全,取下墙上的镰刀紧紧握在手里。
风声呼啸而过时,锦杪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倒不是冷,而是害怕。
她怕死在这里。
这一刻锦杪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她怕死啊。
即便是身边亲近的人都没了,她也还是想要活下去。
忽然,马蹄声再度响起。
这次是走远了。
锦杪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她才长松一口气。
经过这一遭,锦杪不敢再留在山上了。
她才不信自己回回如此幸运。
这一晚,锦杪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她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去哪儿过日子。
一大早起来收拾好包袱,去坟前同母妃告别后,锦杪就下山了。
天大地大,日子在哪儿都是过,走到哪儿算哪儿。
在锦杪离开不久后,一队人马上了山。
他们忙着修缮坟堆和茅草屋。
裴臻坐于马上,始终望着锦杪离开的方向。
几个时辰过后,季白轻手轻脚走过去,“大人,一切已按照您的意思布置妥当。”
一番忙碌下来,这里焕然一新。
屋内的陈设与从前公主府的寝殿无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裴臻翻身下马,入了屋。
季白与一众人在外静候。
近来要忙的事情有太多,裴臻已有多日未曾睡过好觉。昨日得知程洵命人上山,他虽派季白率人拦住,但到底是不放心,夜里又骑马上了山,想提醒她此地不宜久留。
一宿未眠,此刻睡在有她味道的床上,不多时就有了困意。
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清香,裴臻又梦见了他在公主府的那段日子。
旁人都说那是他最屈辱的时候,可他却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