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害怕。
锦杪从未伤过人,更别说亲手杀人。即便是喝了曹太医开的安神药,她夜里还是被噩梦惊醒。
喘了几口粗气缓过神,锦杪疲惫阖眼靠在床头,声音沙哑,“碧桃,我渴了。”
随后响起脚步声。
须臾,人停在幔帐外,温和的声音落在锦杪耳边。
“殿下,是微臣。”
第42章
几乎是在听见裴臻声音的一瞬间, 锦杪眼睛就睁开了。目光触及幔帐外的身影,鼻子没由来地一酸。她接过裴臻递来的水,小口慢喝。
待到喉间没那么哽得慌了, 锦杪才说话。
“裴廷尉怎么在这儿?”
“陛下有急事召微臣入宫商议。期间琼阳宫来了人,说殿下身体不舒服,请我过来一趟。”
说时,裴臻始终凝视着幔帐内的单薄身姿。忽然里头伸出手掀开幔帐, 他才垂首压低视线。
“胡闹!”
锦杪气得咳嗽了两声, 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染了层薄红。
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她追问裴臻,裴臻回答:“是徐贵妃。”
锦杪闻言怔住, 母妃去找裴臻来作甚?
她身体不舒服,该请的是太医,裴臻来有什么用?
锦杪思来想去也没明白母妃的用意。
她莞尔一笑看向裴臻, “我没事, 劳烦裴大人跑一趟了。很晚了, 裴廷尉早些回去休息吧。”
“什么没事!”
话音还未落下, 殿内响起一声重重的呵斥。
“你明明就很难受!”
徐贵妃气势汹汹从珠帘后走出来,帘子甩来甩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后面跟着一脸抱歉的碧桃和玄英。她们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也没把徐贵妃给拦住。此时二人不敢直视锦杪。
如今的徐贵妃又回到了之前心智如孩童的时候。
那日裴臻率兵入宫拿下穆亥后,来到琼阳宫看见徐贵妃如傀儡一般, 当即便让曹太医为徐贵妃诊治。
眼下的徐贵妃可比当时裴臻见到的好了太多。
徐贵妃大踏步走到床边站定。
因为锦杪刚才斥责她胡闹, 徐贵妃现在很不高兴。
是以, 徐贵妃把心里话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我看你难受,费了好一番劲才把你喜欢的人找过来。想着能够让你开心开心。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 还说我。这不就是他们说的好心喂了狗吗?”
正说着,徐贵妃难受地红了眼睛, 抬起手背擦了擦眼尾。
锦杪看着,心疼得不行,“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母妃不哭了好不好?”
“我才没哭!”徐贵妃吸了吸鼻子,瞪了一眼锦杪后,把头转到了一边。
一副我生气了,你快来哄我的模样。
锦杪忍俊不禁,赶紧开始哄人。
母女和乐,裴臻见状不再打扰,转身便出了琼阳宫。
不多时,碧桃追了出来。
“裴廷尉请留步。”
裴臻停下转身,暖黄的烛光温和了他的眼眉,“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殿下说天冷,辛苦裴大人跑这一趟了。还请裴大人莫要嫌弃,拿它取个暖。”碧桃递出一个样式普通的手炉。
裴臻想到当初殿下给他的朱漆描金缠枝莲纹手炉。
大晟亡之后,陛下看在殿下与傅皇后容颜相似的份上,才准殿下与徐贵妃继续住在琼阳宫。
琼阳宫看似与从前无异,吃穿用度却是大不如从前。
毕竟只是一个前朝公主和宫妃。
若是太用心,又会惹来群臣非议。
碧桃见裴臻盯着手炉出神,连着唤了好几声裴廷尉,裴臻才回过神。
“微臣多谢殿下。”
回到廷尉府后,裴臻赶紧将那个朱漆缠枝莲纹手炉找出来擦拭干净,心里想着是该找个由头派人给殿下送去,还是他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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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帝京日日下雪,天寒地冻。锦杪不小心着了风寒,卧床已有三日。
她怀里揣着裴臻出发前送来的手炉,指腹缓缓摩挲上面的花纹。
锦杪靠在床头,望着外面的漫天飞雪,心里为裴臻祈祷,一定要平安归来。
西戎来犯,按理说轮不到掌管刑狱的廷尉奔赴前线与之作战,皆因群臣进谏,他们说裴臻乃罪臣之子,德不配位。
傅盈深知裴臻受得起廷尉一职,但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人与群臣作对,于是便派裴臻率兵前去平息战乱。
出发已有三日了。
这三日里,锦杪噩梦频频,总是梦见裴臻出了事。
夜里没睡好,醒来无精打采。又尚在病中,胃口也不好。碧桃和玄英眼瞧着锦杪瘦了下去。
锦杪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成天歇在床上,懒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