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思祁第一次听见陆谨如此直白地,将心底的疼惜难过表露出来。
孟栖刚离开那段时间,他整天疯了似的到处寻找她的身影,明明心痛难过的要死,却逞强着什么也不说。
接受孟栖真的离开,并且不会再回来的事实后,对那段撕心裂肺的过往,他更是只字不提,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拿得起放得下,比孟栖的离开更冷漠绝情的人。
文思祁缄默着,走到贺伶秋身旁,拉起她的手,让她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他会站在她这边的。
陆谨说的不错,刀不是扎在他身上,他无法切身体会那种痛苦,人性都是自私的,此时此刻,他只想力所能及地维护他在意的人。
气氛良久的凝滞,陆谨把杯子放回茶几,闭眼吐出一口气,片刻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贺伶秋身上。
“这六年,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说出真相,而你却选择隐瞒至今。”
他耳边蓦地响起,曾对孟栖说恨透了她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如同千万根细针,齐刷刷刺向他心脏正中间的位置,密密麻麻的痛感仿佛无数只虫蚁啃咬蚕食他的身体,他只能捏紧拳头,保持最后的清醒。
“如果没有这次重逢,你是打算隐瞒一辈子?”
“不是的不是的!”贺伶秋慌乱摇头否认。
“孟栖离开没多久我就后悔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时候我想跟你说,但我又害怕,怕你知道后彻底不理我了。”
停顿几秒,没底气的声音再次响起,“后来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跟你说实话,你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让我们在你面前提一点关于孟栖的事。”
久远的回忆勾起,当时她下定决心要把真相告诉陆谨的时候,同时也在慢慢放下他。
她得承认,孟栖刚离开时,她心情无比愉悦,甚至信心大增,觉得只要她陪着陆谨熬过去了,他忘了孟栖就会喜欢上她。
可现实给了她一个又一个巴掌,告诉她,她有多么的可笑,自以为是。
陆谨对孟栖的爱早已深入骨髓了。
她亲眼见识过,一向克己复礼的陆谨,一点点丢弃他的骄傲,自持,变得易暴易怒,敌视每一个劝说他的人。
后来她才明白,她的喜欢掺杂了太多不甘的成分。
她和陆谨从小一起长大,两家是世交,家庭学识更是般配,是别人口中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凭什么孟栖出现顶替掉她的位置,他们出双入对,成为云大最为般配的一对,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孟栖差,为什么陆谨从不拿正眼瞧她。
文思祁他们怕激怒陆谨,事事顺着他,她不怕。
她拦住发疯一般寻找孟栖的陆谨,一字一句,如钝刀割肉,一点点凌迟他早已溃烂流脓的伤口。
“她就是在玩玩你而已,如果真的喜欢你,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不告而别?你们在一起这几个月,她有告诉你她在家哪,家里有什么亲人吗?”
“醒醒吧!她早就做好随时抽身的准备,你,陆谨,只不过是她人生中一个不足轻重,可有可无的过客,甚至连过客都算不上,只是她这段时间消遣的工具罢了!”
纵使她说的再难听,把孟栖贬地再不堪,陆谨寻找孟栖的心依旧没有丝毫动摇,他坚信,孟栖有苦衷。
望着犹如病入膏肓,油盐不进的陆谨,她扯着他早就凌乱不堪的衣服,试图骂醒他。
“你回家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陆谨吗?你的骄傲呢?自尊呢?”
陆谨毫不留情地推开她,重心不稳,她摔倒在地,听着陆谨用同样嘶吼的声音回她。
“没有她,要这些有什么用!”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她,只要她,你懂吗!”
那一跤摔醒了她,她懂了。
如果说他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可以换回孟栖,他一定毫不犹豫答应,在他心里,孟栖高于所有,更胜过他自己。
之后,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问她,“你说陆谨,你自己呢,你的骄傲呢?你的自尊呢?优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如此践踏自己的尊严,去执着于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她对陆谨的执念一点点消磨殆尽,可陆谨对于寻找孟栖的执念,却与日俱增,原本井井有条的生活被搅的一团糟。
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她心里冒出向陆谨坦白的念头。
陆谨是一个不会轻易把事情做绝的人,但为了孟栖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