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筱筱见他不语,遂吩咐令宇道, “你带着林公子去偏殿候着, 莫要随意走动再惊动了宣武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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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德殿偏殿正对着一座方形攒尖顶的千秋亭, 亭前长着两棵连枝的老柏树。
远远地, 林知秋瞧见一黄一蓝两道人影走进千秋亭,那蓝衫女子身形颀长却极削瘦, 走路时右脚似有些跛,是以跟在黄衫男儿身后踱步缓慢。
那人的面容在他眼前一晃而过,隐入修竹围绕的亭中,林知秋忘却了六皇子的嘱告,急急地往千秋亭中奔去。
令宇本欲阻拦,可见此刻四下并无宫侍走动,也就跟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地护卫着。
挨得近了,他听见男人唤那女子“惟辰”,浑身倏然就绷紧了,双手颤颤地垂在身侧,竟是情怯得不敢上前惊动。
倒是那黄衫男儿先发觉了他,惊奇地“咦”了一声,出声唤道,“你是哪座殿里侍候的,长得可真是标致。”
女子本是背对他立着,听见动静回转过身,林知秋只觉得这一刻无比漫长,胸口直砰砰作响。
“阿姊……”他红了眼眶,轻声喃喃道,“真的是你。”
“秋儿!”林惟辰的神色中也是不可置信的欢喜,她望了一眼那黄衫男儿,得了默许,才跛着脚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林知秋连忙快走几步上前搀住她,心头极是酸涩,“阿姊,你的腿……”
“不妨事的。”她笑得明朗,用力地回握着他的掌心,声音喑哑克制,“你独自一人在京中这些年……定是受了不少苦。”
林知秋忍着泪意,摇了摇头,待回到那黄衫男儿面前,郑重地问礼道,“草民拜见昔宁郡主,昔宁郡主金安。”
他的宫礼行得端正,昔宁眸光微动,笑吟吟地请他起身,“原来你就是惟辰一路牵挂着的胞弟。”
“多谢郡主照拂长姊。”
“本主可不敢居功。”昔宁容貌昳丽,顾盼间甚是娇娆,“惟辰好大福分,是郢城那位小王爷开了金口,就连母王都不敢怠慢。”
郢城的小王爷是安平王与顺宁帝卿的嫡女,林知秋在京城亦有所闻,只不知长姊从前并未离京,又是如何与小王爷相识的。
林惟辰也是不解,昔宁又接着说道,“母王想着太皇君寿辰将近,小王爷必定要回京祝寿。本主带着惟辰来谢恩,也好借此机会结识她。”
如此说来,不管这位贵主是何心意,他与阿姊都该好好拜谢她。
比起素未谋面的小王爷,林惟辰眼下更在意幼弟,“知秋,你今日怎的进了宫?可是太女殿下去寻了你来……”
林知秋低声回道,“是六皇子殿下的恩泽。”
“凤筱筱?”昔宁挑了眉,不紧不慢道,“从前他可是个傲气的主儿,不过近来听闻他看中一个女郎,竟逼得那女郎离京逃婚了。”
林知秋惊诧于他言语如此直白,林惟辰也微微拧起了眉,昔宁见她肃了脸色,连忙咋舌道,“我不说了还不成吗,母王令你看管本主还真是寻对人了。”
话音未落,六皇子凤筱筱恰好走进了千秋亭,他见了昔宁也是不遑多让,只微微颔首后对林惟辰道,“看来你们姊弟俩已是叙过旧了。”
林惟辰上前见礼,他摆了摆手,径自坐在昔宁的对面,“圣君今日还同许公问起裴大夫,莫若林公子就留在颐德殿里陪陪他老人家,一来你好与长姊常见面,二来这宣武殿就是再胆大也不敢到圣君面前拿人。”
提到裴出岫,昔宁对凤筱筱的事也就失了兴致,当即眼眸一亮道,“本主也有好久未见到裴姐姐了。”
凤筱筱瞥了林知秋一眼,对昔宁好整以暇道,“郡主还不知晓你的裴姐姐前些日子已娶夫成婚了,还请了岐王姨母出面亲自主持婚仪。”
“裴姐姐成亲了?”昔宁只听了前半句就已变了脸色,气焰甚嚣地叫嚷开来,“她娶的是哪家公子?难道本主还比不上他?”
林知秋暗暗攥了掌心,他还未同长姊说起自己已是婚配,如今见郡主似对出岫有意,更是心事重重。
凤筱筱听了他先前的编排,此刻是存心气他,自然不肯告诉他事情始末,临走前他对林知秋道,“你去前殿寻许公,他自会给你安排个住处。”
林知秋忙跪拜谢恩,他甫一低头,昔宁眼尖地瞧见他发上那支白玉簪。
“林公子的簪子好生别致,可否借本主看看。”
这是出岫的簪子,他有些局促,却不敢拒绝郡主的吩咐,只好拔下发簪双手奉上。
那簪子中间镶了朵金海棠,失了古朴的意致,昔宁只是看了一眼又还与了他,“海棠太艳,可惜了这上好的子玉,相比之下倒是不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