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隔壁屋子传来一声凄厉惨叫,裴出岫安抚了榻上被惊醒的男人,披衣起身来到隔壁屋子。
十六将长剑尖端放在烛火上烤了一回,无声地擦拭干净,面对比他身形高大的女子却是丝毫不惧。
那女郎持刀劫色,若是落在她手里未必有十六处置得这般干净利落。她眼下伤了右掌,吓晕过去,裴出岫解开她腰带将人背过手去牢牢捆住。
“这等事不必主子亲自动手。”
十六起身要跪,被她出手拦住。
“明日还要赶路,你且歇息吧。”
说罢,便将女人拖到后院柴房,与她娘亲关在一道。
翌日天明,这黑心店家母女被她们绑在马车后面狭窄的货板上。
林知秋问起昨夜发生何事,她只说有两个宵小之辈夜里劫财被惩治了一顿。
后面的路途要平顺得多。
傍晚时分马车终是进了府城,她们先寻了此地上好的酒楼,要了一桌像样的饭菜。
男人有些不安,觉得一路上花费她许多银两,扯了她的衣角轻声嘟囔着要换间小饭馆。
十六奉令上了饭桌,却坐在最边角,闻言只当没听见。
裴出岫温声安抚他,“出岫不才,可是养夫郎的银钱总是够的。”
十六低头饮茶,男人却在她的言语中赧红了脸。
饭菜上桌,裴出岫依旧给林知秋先布了菜,引得小二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们一眼。
“客官是从外乡来的吧?”
裴出岫抬眸,小二嘻笑两声,“那您可得好好尝尝咱们这儿的醉香鸡和芙蓉鱼羹,这可是都镜府独一份的美味。”
林知秋闻言呛了一口,她给他抚了抚背,见小二去侍候邻桌,方才开口道,“可是这菜不合口味?”
男人摇了摇头,抿起嘴角,“只是想起从前在天香楼也尝过这两道菜。”
裴出岫微微挑了眉,实则她也钟爱天香楼这两道佳肴,每回去酒楼都得点上一回,方才见此处也有便顺道要了,“知秋若是喜欢,便多用一些。”
“好,那小二如此夸赞,不知与天香楼的比起来如何。”
正说着话,邻桌传来一声喟叹,“这都镜府的酒楼自然是比不得京城。”
林知秋手中筷箸一顿,裴出岫往旁侧望去,只见到一个窈窕背影。
侍从正在为他布菜,“主子可是想家了。”
男人又叹,“也不知娘亲与爹爹近来如何了。”
裴出岫见林知秋眼眸暗了暗,轻轻握了他的手,“若是疲累了,一会儿便上楼先歇息。”
他摇了摇头,低头吃起碗中的饭菜,有些心不在焉。
用过饭食后,她搀着男人来到酒楼上层的栈房。有十六陪在此处,她并不担心。
裴出岫遂独自驾着马车,将后厢的二人带去府衙。
傍晚时分,府衙门前人影疏落,她执起鼓槌擂响鸣冤鼓。不多时,有二位小吏出来引着她入内。
公堂上问案的是刑名师爷,穿一身湛蓝官服,拿着簿子正在记画。她身形颀长,却是十分干瘦,一对卧蚕眉下面眼睛细长,打量她时眸光甚是明锐。
裴出岫从善如流地报上名姓,交代了遇见栈舍打劫的始末。
那母女二人起初还欲争辩,倒打一耙称她持刃伤人。官吏上前验过了伤,好在从前也有人来府衙指认这间县城栈舍,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收押。
裴出岫请令她二人分开审问,那女郎不甚机灵,经不得诈很快便自相矛盾。对着那店家,她呈上了迷药粉末,又让官吏察看了那店家的指甲缝。
罪证确凿,她们只得恨恨地签字画了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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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案堂,方至府衙门外,见另一辆马车上侍从搀扶着一位公子徐徐而下。
正是方才在曼华楼邻桌见过的那位男郎。
迎面看来,他面色偏白,身上衣袍宽松,小腹似有隆起。先前他是背对她坐着,看着还不明显,如今见他走路姿势有些拖沓吃力,时不时地伸手抚揉腰背,她眉心微微一皱。
想到他的身份,她踌躇着欲上前,却见那侍从瞪着眼,防备地护在他身前。
“这位郎君。”裴出岫淡淡出声道,“裴某是位大夫,可否同你说句话。”
那男郎似乎也有几分惕然,可念在此处是府衙门前,眼下身子又确有不适,遂轻轻点了头。
侍从退开半步,仍挡在她二人之间。
裴出岫也不在意,只是凑近一些,与他低声道,“观你面色与步态,似有滑血征兆,还是请了医夫过府照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