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大人在军中一切安好。”
她点点头,站起身,“如此便好。”
晏公见她欲离去,连忙端来一个四方紫檀匣子。
“这是三年来小郡主写给主子的家信。”
小郡主便是郢城王府里那位夫侍所出,裴出岫瞪着那匣子许久,并不愿伸手去接。
晏公瞧见她神色,叹息一声道,“戚夫侍夏初时候生了场大病,小郡主一直盼着您回府呢。”
裴出岫支吾着敷衍,晏公终是将匣子塞进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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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肆堂厅内,齐整地坐了天字号影卫七人,地字号影卫若干。
见她露面,齐刷刷地仰头呼喊,“见过主子。”
裴出岫抬手轻按了按额角,就是不想惊动她们,才趁天未亮的时候赶来。
天七悄声递上竹子,她朝诸位影卫略一颔首,便戴上帷帽逃也似的迈出浮香阁。
不多时,身后茶肆内果真传出震天响的怒吼声,“哪个兔崽子拔了后院的竹子?”
接着便是一阵桌凳磕碰、刀剑齐鸣的混杂动静。
裴出岫赶在辰时前回到医馆,病人纷至沓来,她忙起来也就忘却了晏公交代的郢城王府的事。
傍晚时分,沐春堂已阖馆。明月夜的戚舫主乘轿来到沐春堂,也不走前堂正门,遮遮掩掩地绕到后院窄巷。
裴出岫只当是宋二,未料打开木门却见舫主攒着一脸苦色,“裴大夫,铃兰那孩子……”
便是他今日不来请,过两日她还是得亲自过去一趟的。彼时在明月夜仓促治伤,用的不是沐春堂特制的桑皮细线。待到伤口长好了,伤处缝合时用的细绢丝还得重新取出来。
裴出岫见此刻时辰尚早,便答应同他一道过去看看。
今日的明月夜早早在门前挂起了灯笼,裴出岫披着厚氅头戴帷帽,裹得这副严实样子在烟波河边反倒十分惹眼,尤其是明月夜的舫主还亲自出面躬身接迎。
她微压了压帷帽,跨过小石板,三两步迈进船轩,跟着舫主转过屏风径直上了楼。
恰在此时,船轩顶端的长廊内传来喧闹的争执声。
“二殿下不在,你们明月夜便这般轻怠客人吗?”还未入夜,这女郎已经醉得满面赤红,见舫主与裴出岫过来,连忙叫嚷得更大声,“舫主来得正好,你们这儿的仆从竟敢拦着不让本小姐见铃兰公子。”
戚舫主认出了她是刑部侍郎的嫡女潘莹英,连忙苦笑着陪礼道,“潘小姐见谅,铃兰在养伤,这几日是不见客的。”
裴出岫经过她身旁,叫她攥住胳膊,“本小姐进不得,她凭什么能进得?”
“这位是奴家为铃兰请来的大夫。”
“大夫?”那酒醉女郎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本小姐今日既来了,便也进去看看他到底伤得如何了。”
裴出岫透过帷帽撇她一眼,眸光微寒,指尖银光一闪,下一刻身前难缠不休的女郎轰然倒在她肩头,“这位小姐醉了,寻个僻静处叫她好生歇息。”
她还有约在身,可没那么多时间好耽搁。
第22章 紫竹箫
铃兰公子的卧房里依旧点着暖香,香气中又飘散着若有似无的苦药味。
床榻边红幔珠帘卷起,男人苍白憔悴地阖目躺着,身上罩着件宽松柔软的浅色绸袍,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新伤压着旧伤,可谓是触目惊心。
他必然不是第一回 遭难了。
似乎是听见外头的吵嚷声,他在睡梦中仍不安稳地攒着眉头。
裴出岫收回目光,一旁侍候着的鸢尾面容愁苦地低声对她说,“裴大夫,您快看看公子这是怎么了,自昨日醒来以后便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
声壁未损,为何失语?
她依旧先替男人诊脉,薄薄一层丝绢下,脉象平和有力不见异症。
在鸢尾急切的目光下,裴出岫只好又拿巾帕裹手再触了触他的咽喉。男人喉结滚动,似有所觉地睁开眼,一双迷惘的眸子渐渐清澄,而后浮上恐惧与慌乱。
他似乎想惊叫,喉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鸢尾见他挣动得厉害,连忙上前轻声安抚道,“公子,这位小姐是大夫,是她救了您的性命。”
裴出岫若有所思地凝眸,她在林公子眼内同样找不出病症,是否说明这症结实则是心障引起。
铃兰公子已平静了不少,裴出岫凑近他面前温声唤他张开嘴。
果然如此。
鸢尾见她似有所悟地直起身,神色焦灼地问,“裴大夫,敢问公子是得了什么病症?”
“心病。”裴出岫淡淡叹道,“他声壁完好,在睡梦中可以出声,清醒过来却是不能,这是心结。”
随后而来的舫主闻言瞪大了眼眸,“那这病又该如何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