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出岫上前向着昭帝跪拜行礼,转向二皇女时,却刻意地没有拜礼。
凤煊定定地望着她, 鹰眸里已不掩饰刻骨的仇恨, “本宫乃中宫嫡女,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裴出岫淡淡地回道,“陛下已封未央为亲王,未央只跪陛下与太女殿下。”
“你……”
“够了。”昭帝出声喝止了凤煊,皱起眉心,神色不耐道, “你要见未央,朕今日宣了她入宫, 难道就是为了此等微末之事争执不休?”
凤煊恨恨地收回目光,倏然到昭帝面前跪下道, “母皇, 裴未央诬陷父后, 儿臣恳请母皇明察, 莫要听信她一个外姓女的一面之词。”
昭帝闷声咳了几下,语气漠然地说道, “凤后有过,朕已亲自降罚。你若想保全你父后,就不必再议此事了。”
“母皇!”凤煊扬高声音道,“父后侍奉您多年,一向兢兢业业、恪守本分,您怎能偏信旁人如此对待他。”
“若论诬陷,恐怕宫中最擅此道的该是二殿下。”
裴出岫目光正视着前方,忽而开口打断她道,“三年前逢科举大选,您同丞相柳学龄联手,串谋同考官罗侯安,诬陷林暮为大人受贿舞弊,害得忠君之臣冤死狱中,林府满门无辜受到牵连。”
凤煊未料到她敢当着母皇直言此事,一时惊惶无措地驳斥道,“大胆!你不仅诬告凤后,还要编造莫须有的罪名来栽赃本宫。”
“是否为莫须有的罪名,请罗大人到殿内对峙就能水落石出。”
裴出岫坦然自若地迎着昭帝审度的目光,她不惧人证之言不能还林府清白,只不知陛下会否愿意为林氏昭冤并为此将堂堂皇女治罪。
皇女与凤后不同,那毕竟是陛下血脉亲缘、至亲骨肉。
殿内陷入静默。
裴出岫攥紧掌心无声地候着,那边厢凤煊听她提及罗侯安的名姓,脸色也瞬时青紫不定。
六壬命人前往陇乡,千钧一发之际却失了手。罗侯安当真会落在裴出岫手里吗?她敢背叛她与父后吗?其实凤煊心中也不敢笃定。
但是她若是示弱,便等于在母皇面前默认了她残害忠良的事实。
念及此,凤煊仰起头,眼神已经镇定下来,微微扬起嘴角沉声道,“当年罗大人对母皇亲口承认林尚书的罪行,母皇开恩饶恕她不死,本宫也想听听如今罗大人还会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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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帝都没想到,罗侯安此刻就在京中。她曾经信重林暮为,将主持科举的重任交于她手中,后来种种罪证指认她也陷入污沼,法难宽宥,她只得亲自下旨将林暮为下到诏狱。
心底里她是相信林暮为的清白的,可是诏狱中却传来了她与夫郎的死讯。
或许出于愧疚不安,她心烦意乱间将此事交由刑部定罚善后。
如今未央为她夫郎请溯这桩陈年旧案,将矛头直指当朝宰相与皇女凤煊。近年来,她身子渐弱,最忌朝堂局势动荡。
可是煊儿却罔顾她的心意,要与未央对抗到底。
裴出岫今日进宫以前,已料定二皇女会为凤后伐罪于她。她命天卫去太女府请罗大人,未成想太女竟也亲自入宫来面圣。
她与凤烨行过礼,目光落到她身后的罗大人。她已无官职在身,只穿着寻常衣衫,面容还算净洁,身上也并无用刑的痕迹。
再次见到陛下,罗侯安瑟瑟地跪伏在地,不敢抬头起身,更不敢往二皇女凤煊那处张望。
“三年前,罪人罗侯安在刑部牢狱中供认,曾受林府家丁指示为犯案贡生董玉桂替换墨卷。”裴出岫在长明殿内当众询问罗侯安道,“此案实情是否与案宗所述相符?”
“禀陛下、禀……禀王爷,罪人并未见过林府家丁,替换墨卷是二殿下命人吩咐罪人所为,她还命罪人依方才王爷所言向刑部供认。罪人自知罪该万死,只求陛下饶恕族人性命。”
“胡言乱语!”凤煊倏然朝她扑过去,却被殿内的侍卫拦了下来,她跪到昭帝面前,神色恳切地请求道,“母皇明察,罗侯安是受人指示,有心攀诬儿臣。”
太女凤烨又接着问罗侯安道,“你可知晓那林府家丁是受何人指示?”
罗侯安闻言只是摇头,“我不识得那家丁,她死了之后更无需对证。”
“三年前,你声称林暮为有罪,如今又反咬是受凤煊指示。”昭帝揉了揉眉心,微微抬手吩咐道,“像你这样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的罪人,叫朕如何信你?拖下去杖毙了吧。”
“陛下!”罗侯安连忙哀声求情道,“罪人自知不赦,进宫来只为还林大人一个清白。当年罪人错信了凤后,一心以为二殿下日后即位会复用罪人,没成想却等来了一场杀身之祸。请陛下明察,林大人是无辜的,她是被人构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