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受就往我身上撒气,不要憋在心里。”霍止小心翼翼,嗓音压得又轻又缓,“此事说来话长,你得听我解释。”
晏司臣疲然阖眼,低声问:“倘若不是今日蒋处将你逼到如此境地,你会瞒我到几时?”
“他盼你为悍狼奔命,我却有苦衷!”霍止急忙辩白道,“我身份特殊,你若得知必然涉险,我如何舍得!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宁愿郦蕤舟永远死了,也要你好好活着!”晏司臣闻言呼吸俱颤,咬着牙一字一顿:“放开。”霍止岂敢不听,恋恋不舍地松了手,晏司臣骤然转身,眼尾再度泛红,他直直逼视霍止,“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我该快意独活,以慰余生?”
霍止满目萧霜,对此避而不答,“……是我错了。”
晏司臣却瞬间了然于心,只觉血气顷刻上涌,尽数化作滚烫的苦涩,他恍然颔首,“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霍止几次想要开口,终究无从反驳,他咬紧牙关,又听晏司臣哑声问:“你改名换姓回来,见我苟延残喘至今,自你死后茕茕孑立……可还满意?”
“晏晏!”霍止骇然变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信我。”晏司臣竭力隐忍泪意,既已猜出霍止心中所想,多说半个字都是狼狈,然而只此一句,足够霍止听懂,他脸上的血色消褪得干干净净,仿若亘古般绵长的静默后,霍止说:“不是不信你。”他兀自低声重复,看着晏司臣,眼底荒芜一片,“是不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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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的夜宵因两人吵架而煮成一锅片儿汤。
霍止去厨房收拾残局,晏司臣在沙发上哄狗睡觉,忽然听见霍止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老婆你来一下!”晏司臣淡定抬手将支起来的小狗耳朵捂住,坐得四平八稳,过了一会儿,霍止系着碎花小围裙站在厨房门口,两手举起一只被泡沫淹没的不明物体,很无辜地说:“锅漏了。”
“……”晏司臣太阳穴一跳,抱起愈加沉重的狗肉丸子,边走边疑惑道:“怎么可能,上个月才买的。”
见他腾不出手,霍止胡乱抹了一把锅底,将一块硬币大小的豁口指给他看,晏司臣皱了皱眉,“质量好差,我打个电话投诉一下。”霍止连忙拦道:“犯不上犯不上,这三更半夜的人工客服早就回家睡觉去了,明天我去超市挑最贵的,保证你下班回来就能看见一个崭新又抗烧的锅。”晏司臣警觉抬眼,“你还想有明天?”霍止迅速举起手中的戴罪之锅阻隔了晏司臣犀利的视线,一本正经地说:“我给你送个锅就走。”
晏司臣从善如流地点头,“哦,那你什么时候从我家离开,我要睡觉了。”
“什么叫你家?这不是咱俩的婚房吗?”霍止放下锅,因动作幅度过大而溅了少许泡沫在脸上,他浑然不知,着急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虽然房产证上写的是你一个人的名字,但这房子好歹也是我买的。晏小五,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你老公呢?”
晏司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飘飘地说:“到底是谁不认谁?”
话题已经临近危险边缘,再说怕是又要挑起战火,大丈夫能屈能伸,明哲保身才是上上策,霍止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了,“我去洗砧板。”
晏司臣不催他,霍止就永无止境地磨,砧板洗了八.九遍,封盘的保鲜膜贴了又撕、撕了又贴,客厅一点动静儿没有,霍止盘算着这么久也该睡着了,收拾完从厨房出来一看,别说是晏司臣,连板砖都没影儿了。霍止按捺着激动去推卧室的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门把手拧不开,晏司臣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待遇还不如一条狗,霍止心有不甘,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敢借酒疯砸门的郦队长了,他现在只是个连主卧地板都不配拥有的可怜人。
可怜的霍三少爷攥着拳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折腾一天还是睡觉要紧,他得养精蓄锐以备卷土重来,在这个家争得一席之地,起码不能比板砖的地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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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重大事件发生,晏司臣很少提前下班,以至于他四点半就换好衣服从办公室走出来时收到了组内成员异口同声的紧张问候:“发生什么事了老大?”
晏司臣神情颇为微妙,他总不能说自己只是想回去验收一下霍止买的锅,顺便看看某些擅长耍无赖的人有没有趁机在家捣乱,晏司臣掩饰性地咳了咳,非常镇定地解释道:“没什么,今天工作不是很多,都处理完了,我就先走了。”
四个年轻人神色茫然地目送晏司臣离开,面面相觑良久,宋景宁率先开口试探:“那……咱也下班呗?”